赵丞官带来的消息,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王莽因掌握大权而稍显松弛的神经。太后药方异常,采购渠道诡异,背后还牵扯到富平侯张放……这绝不是简单的贪墨或者投机取巧!联想到太后病情加重的时间点与自己离京北上、朝局出现权力真空几乎同步,一个阴冷歹毒的阴谋轮廓,在王莽脑海中逐渐清晰。
有人不希望太后活着,至少,不希望她清醒地、有力地活着,成为他王莽稳固权力的屏障。而张放,这个太后的亲外甥,在此刻跳出来,其动机耐人寻味——是为了争夺太后可能留下的政治遗产?还是受了更深处黑手的指使?
王莽背心渗出冷汗,旋即被一股更冷的怒意取代。动太后,就是动他王莽权力的根基!无论幕后是谁,都必须揪出来,碾碎!
他没有声张,甚至没有立刻去动那几家皇商或者质问张放。打草惊蛇是下策,他要放长线,钓大鱼,更要确保太后的安全。
他首先以“太后凤体关乎国本,需汇集天下名医会诊”为由,强行接管了长乐宫的医药事宜。所有太医、药童、煎药宫人,全部暂时隔离审查(美其名曰集中培训、优化流程)。由他亲自从北军中挑选的、家世清白且受过简单医护训练的亲信接手太后的日常用药和护理,每一个环节都滴水不漏,外人再难插手。
同时,他秘密召见了那位曾帮他查验过迷幻药粉、如今已被他牢牢控制在手中的老郎中,以及太医署中一位因性格耿直、不善钻营而备受排挤,但医术颇为精湛的老太医。
王莽将太后的脉案和近期药方(通过赵丞官秘密抄录)交给二人,要求他们脱离太医院现有的药材,用他提供的、从不同渠道秘密采购的药材,重新分析药方,并仔细检查之前药渣的残留。
“二位,此事关乎社稷安危,务必谨慎,查出任何异常,立刻密报于我,不得泄露半分!”王莽语气凝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两位老医者深知此事重大,凛然遵命。
另一方面,王莽对富平侯张放以及那几家涉事皇商,采取了外松内紧的策略。明面上,他依旧对张放客客气气,甚至在一次朝会上,还就宗室事务“虚心”请教于他,麻痹对方。暗地里,他撒出了大量眼线,严密监控张放府邸的一切动静,以及那几家皇商的人员往来、货物进出。
阿远更是亲自带队,伪装成商队护卫,混入了那几家皇商运作的体系内,试图从内部找到突破口。
时间一天天过去,长乐宫在王莽的严密掌控下,太后的病情似乎暂时稳定了下来,没有继续恶化,但也未见明显好转。
就在王莽有些焦灼之时,那位耿直的老太医带来了突破性的发现!
“大将军!”老太医须发皆白,此刻却激动得脸色通红,他拿着几包药材和一份分析记录,声音颤抖,“查出来了!药方本身并无大问题,是滋补安神之方。但……但之前药中混入的几味药材,被……被掉包了!”
他指着其中两味看似普通的药材:“此物外形与‘茯神’、‘远志’极其相似,非精通药性者难以分辨,但实则为‘伪茯神’与‘醉仙草’!伪茯神药效全无,而醉仙草……长期服用,会令人精神萎靡,嗜睡乏力,反应迟钝,状若病重虚弱,若与方中另一味‘赤石脂’相遇,更会产生微量毒素,缓慢侵蚀心脉!”
王莽眼中寒光大盛!果然如此!不是烈性毒药,而是这种温水煮青蛙、制造病重假象的阴损手段!这样既能避免被银针等常规手段测出,又能让太后逐渐失去对朝政的掌控力,甚至……最终“自然”病逝!
“可能确定是那几家皇商提供的药材有问题?”王莽声音冰冷。
“下官对比了大将军提供的药材和之前太医院库存的样本,确认混入的伪药,正是来自那几家皇商的供货!”老太医笃定道。
人证物证俱在!矛头直指那几家皇商,以及他们背后的……张放!
王莽没有立刻动手抓人。他要挖得更深。张放虽然是宗室,但凭借太后的关系,富贵已极,他为何要冒险做这种事?是他自己的野心,还是……他也只是一枚棋子?
他加大了对张放的监控力度,并让阿远不惜一切代价,从皇商内部找到与张放府上直接联系的证据。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后,阿远带回了一个关键人物和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他们买通了一家皇商中一个因赌博欠下巨债、走投无路的账房先生。此人吐露,向他们下达指令、提供伪药样本并支付巨额资金的,并非张放本人,而是张放府上的首席门客,一个名叫胡衍的儒生。而更关键的是,这个胡衍,在指示他们时,曾不小心说漏嘴一句:“此事若成,尔等便是新朝功臣!”
新朝功臣?!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王莽耳边炸响!
不是简单的谋财,不是单纯的争权,而是……“新朝”?!这已经不是谋害太后那么简单了,这是赤裸裸的谋逆!有人想要改天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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