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黄昏,李晏卿的乌骓马终于踏到许州城外的土路上。夕阳泼洒如凝血,映射在的城墙上,此刻倒像渗出来的血。
许州城高逾三丈,城门关得严丝合缝,城上守兵弓满如月,箭尖闪着冷光,齐刷刷直指向城下,戒备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流民。
流民个个面黄肌瘦,颧骨凸得像石块,衣襟扯得稀烂,露出的胳膊瘦得见骨;风卷着汗味、霉味和淡淡的血腥气,扑得人胸口发闷。
“开门!给粮!”不知是谁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沙哑得像破锣。
紧接着,数千人的嘶吼撞在城墙上,连城楼上的瓦片都震得微微发颤,簌簌往下掉土渣。
许州刺史王忠躲在城门后的阴影里,官袍前襟蹭满泥污,帽翅歪在一边,额头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汇成水珠砸在地上。
只见远处扬起的马尘里的李晏卿,他差点哭出来,扒着城头垛子就喊:“太师!您可来了!”
李晏卿没接他的话,翻身下马时动作虽缓,却稳得没晃半分。他解下身上的紫貂裘——那是代宗前年所赐,径直走向路边一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孩。那娃约莫四五岁,脸冻得发紫,小手攥成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小孩的母亲赶紧把娃往怀里护,往后缩了两步,眼里满是警惕。
李晏卿笑了笑,将裘衣轻轻搭在小孩身上,指尖触到娃的后背,竟凉得像冰。
“别怕。”他声音温和,却带着穿透人群的力量。随从吓得脸都白了,赶紧上前牵住他的胳膊:“太师!危险!这些人饿疯了!”
“松开。”李晏卿摔开他的手,目光扫过眼前的流民,“他们要的是活命,我身为太师,代表朝廷前来抚慰百姓,何惧之有?”
流民们渐渐安静下来,人群里一阵骚动,一个老妇被挤得摔在地上,断拐杖滚到李晏卿脚边,她的膝盖磕在石头上,血一下子渗了出来。
“老人家,饿坏了吧?”他声音低沉却充满着关心。
老妇抬起头,满脸的皱纹里嵌着尘土,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浑浊的泪水冲开脸上的泥印,露出底下蜡黄的皮肤。“大人……俺们不是要反……是真没粮了。”
她抓住李晏卿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俺家孙儿三天没沾一粒米,昨天饿晕在草堆里,俺……俺只能捡野菜根给他煮水喝……”
李晏卿直起身,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朗声喊:“乡亲们,我是李晏卿,从长安来。你们的苦,我知道,这是朝廷的错,是我的错。”
他转头冲城楼上的王忠吼,声音陡然转厉,“王刺史!立刻打开官仓!先给每人发半斗白米!不够的,我已经发符节调陈州、蔡州的粮,若敢克扣半升,我拿你是问!”
王刺史被他吼得一哆嗦,看着李晏卿眼底的厉色,不敢再迟疑,咬咬牙冲城上喊:“开仓!快开仓!按太师的话办!”
沉重的城门“吱呀”作响,像老牛哀嚎,缓缓打开一条缝,又慢慢推至全开。
官仓的役夫扛着粮袋出来,布袋一倒,白花花的米滚进陶碗,米粒饱满泛着瓷光,竟是实打实的新米,半点沙土都没有。
流民群中有个壮汉往前挪了半步,又退了回去,反复几次,才试探着上前,双手接过陶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米,他愣了愣,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来,对着李晏卿连连磕头,额头撞得地面“咚咚”响:“谢大人!谢大人救俺全家!俺给您磕响头了!”
这一跪像开了头,人群一下子活了过来,开始骚动。李晏卿大声说道:“诸位乡亲,不要着急,排好队依次领取,有我在,绝不让许州饿死一人!”
流民混乱骚动的队伍,逐渐安静下来,李晏卿站在一旁看着,眉头却没松开。
他知道,发粮只能解燃眉之急,粮吃完了,若还是没活路,乱子还会起来。等最后一碗米发完,他召来流民中几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还有三个手里攥着凿子、斧头的工匠,在城根下的土坡上坐下。
“乡亲们,”李晏卿开门见山,“河南道的水渠断了三十年,去年才淹了田;各州的粮仓塌了大半,新粮收了也存不住。朝廷打算修水渠、建粮仓,你们要是愿意留下来干活,管一日两餐,顿顿有米,每天还给五十文工钱;等水渠修好了,旁边的千亩荒地全分给你们种,三年不用交租税,种子、农具朝廷全包。”
老者们你看我、我看你,眼里满是不敢信,嘴唇动了半天,没人敢先开口。有个瘸腿的木匠拄着凿子,声音沙哑得像磨石头:“大人,这是真的?俺们这些流民……也能有自己的田?不是糊弄俺们的吧?”
“千真万确。”李晏卿从袖中掏出一份黄麻纸文书,展开时纸边微微发脆那是工部刚批下的牒文,上面盖着鲜红的大印,纹路清晰可辨。
“我刚给陛下递了奏疏,陛下亲笔批了‘准’字。农具、种子明天就从许州军械库调过来,后天一早开工。”
这话像一滴冷水掉进了滚油里,流民们顿时炸了锅。刚才还蔫蔫的汉子一下子直起了腰,拍着胸脯喊:“俺留下来!俺是陈州的,挖渠种地方便得很!”一个抱着娃的妇人也挤过来,大声说:“俺也留!俺会做饭缝衣裳,能给工匠们烧火!”连那个断了拐杖的老妇都颤巍巍地说:“俺能看工具、捡柴火,不给大人添麻烦,只求给俺半亩地,让俺能种点红薯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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