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纱,悄然笼罩了青阳村。秋深露重,晚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掠过新修葺的茅草屋顶,发出沙沙的轻响。然而在村西头的陈家小院里,却是一派与外间清冷截然不同的暖意盎然。
新盘的暖炕烧得正热,炕桌中央摆放着一盏添足了油的灯盏,跳动的火苗将围坐的一家子身影投在糊了崭新窗纸的土墙上,拉出长长短短、交织在一起的影子。桌上虽无珍馐,却摆满了薄淑萍费心张罗的晚饭:一大盆稠厚的杂粮粥冒着腾腾热气,一碟用新炼猪油炒得油亮的芥菜,一碟淋了少许酱汁、粉糯糯的蒸芋头,还有一小碗金黄油润、专门给孩子们和孕妇安氏补身子的鸡蛋羹。这光景,对于曾挣扎在饥饿线上的陈家而言,已是近乎年节般的丰盛。
陈羽坐在主位,慢慢啜着温热的粥水,目光扫过桌边的每一张面孔。陈沐腰杆挺得笔直,俨然有了小大人的沉稳;陈嫣小口吃着鸡蛋羹,眼神却不时飘向放在炕梢的草药图谱;陈泽则专心致志地用木勺对付着碗里的芋头,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薄淑秋正低声哄着怀里咿呀学语的小丫,而苏晚晴与薄淑萍,则一边照应着孩子们用餐,一边低声交谈着家务琐事,眉眼间是褪去了惶恐不安后的平和。
这幅景象,像一股温润的暖流,悄然沁入陈羽的心田,将白日里在作坊操劳、与各方周旋所带来的疲惫与紧绷,一点点化开。这便是他在这个时代奋斗争取的全部意义所在——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与温暖。
饭后,碗筷撤下,炕桌擦净。陈沐主动拿出今日苏晚晴新教的《百家姓》片段,就着灯光认真默写;陈嫣则挨着苏晚晴,指着图谱上的草药,询问它们的药性和生长习性。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陈泽,他并未像兄姊一般读书认字,而是从墙角的小布袋里抓出一把苏晚晴给他做“教具”的豆子,又找来一根烧剩的细木炭,在陈羽特意为他找来的、表面磨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自顾自地写画起来。
陈羽起初并未在意,只当是孩童的涂鸦。直到他无意间瞥见石板上那些歪歪扭扭、却隐约构成某种规律的符号和点点圈圈,心中不由一动。他放下苏晚晴方才递给他的那本记载了水利农具图样的旧书,凑近了些细看。
只见陈泽小眉头微蹙,嘴里念念有词,炭笔在石板上快速点划:“……王掌柜家要了三个炉子,一个炉子三十铢……三三得九……就是九十铢……还买了二十块煤,一块两铢,二十块就是……就是……”他手指飞快地在代表“十”的竖道和代表“一”的点之间移动,片刻后,肯定地低语:“二十块是四十铢!加起来就是……九十加四十……”他又在另一块区域画了几下,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陈羽:“爹!是一百三十铢!对不对?”
陈羽心中一震。这并非简单的数数,其中已然涉及了乘法的概念和两位数的加法!他强压下惊讶,温和地问道:“泽儿,你是怎么算出来的?谁教你的‘三三得九’?”
陈泽眨了眨清澈的大眼,有些茫然地摇头:“没人教呀……就是觉得,三个三十放在一起,好像就是九十……就像堆小土块,三个三堆,就是九堆……”
苏晚晴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放下手中的草药图谱,倾身过来,柔声引导:“泽儿,那如果,王掌柜后来又觉得不够,再加买了五个炉子呢?一共该是多少钱?”
陈泽歪着头,盯着石板,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虚划,像是在进行无形的推演,不到三五息的时间,便肯定地答道:“五个炉子是一百五十铢,加上之前的一百三十铢……是二百八十铢!”他甚至没用炭笔详细计算,全凭心算完成。
这一次,连一旁的陈沐和陈嫣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惊讶地看了过来。他们学习文字算术已有一段时日,深知这般速度与准确何其不易。
苏晚晴与陈羽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惊异与喜悦。苏晚晴轻吸一口气,取过几颗豆子,在炕桌上摆出三堆,每堆四颗。“泽儿,你看,这里有三堆豆子,每堆四颗,若我们将其混在一起,总数是比十颗多,还是比十颗少?”
陈泽目光扫过豆子,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比十颗多,是十二颗。”
“为何是十二?”
“因为……三堆四颗,就是三个四,和刚才四个三不一样,但结果好像都是十二。”他模糊地感觉到了乘法的交换律,却无法用语言精准描述,只能用“好像”来表达那种直觉。
陈羽伸出手,重重地揉了揉小儿子的脑袋,声音因激动而略带沙哑:“好小子!你这脑袋瓜里,装着的可是宝贝!”他看向苏晚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晚晴,泽儿这天赋,恐怕非同一般!”
苏晚晴颔首,压低了声音:“相公,泽儿于数算一道,灵性天成。妾身听闻,朝廷虽有明算科,但终究非正途。不过,若有良师悉心栽培,将来无论是管理田庄、经营商事,或是……或是协助官府打理钱粮户籍,皆是一条出路。”她话语谨慎,却点明了这天赋可能带来的广阔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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