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临渊”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老张头还清了赌债,把他那不成器的儿子锁在了家里,每日唉声叹气,却也暂时无虞。忘忧茶馆的客人依旧稀疏,江凡照旧说着那些真真假假、引人入胜的仙侠故事,仿佛那夜的风雨和仙女的降临,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只有苏晚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已汹涌而至。
自那日目睹江凡以“命运骰子”逆转老张头气运后,苏晚心中的惊涛骇浪就未曾停歇。更让她不安的是,这几日,心口时不时会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如同被冰冷毒蛇噬咬般的剧痛!痛感尖锐而短暂,却每次都让她浑身发冷,神魂深处那沉寂的“玄冰锁魂印”也随之产生一阵诡异的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蠕动。
“蚀心”……师尊启动了预案!这个认知像冰锥刺入骨髓。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蚀心”意味着什么——那是深入神魂、与锁魂印共生的诅咒被强行激活的前兆!当它彻底爆发,她的神魂将被诅咒之力一点点侵蚀、溶解,最终化为滋养锁魂印的养料,而她将承受世间最极致的痛苦后魂飞魄散!师尊…竟真的如此绝情?!
恐惧、绝望、被至亲背叛的冰冷愤怒,在她心中交织翻腾。她看向柜台后那个惫懒的身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是魔头,是囚禁她的人,却也是唯一可能洞悉了锁魂印异常、并暂时压制了诅咒反噬的人(涤魂煮雪的功效)。向他求救?这念头刚升起就被她狠狠压下。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他凭什么帮她?
江凡似乎并未察觉苏晚内心的煎熬,或者说,他并不在意。他手里换了一本更薄、纸页泛黄脆弱的册子——《残局谱》。封面残破,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古篆字。他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饶有兴致地研究着一页画着简陋线条的棋局,手指在布满油渍的柜台上无意识地比划着落子方位,眼神专注,仿佛在参悟什么天地至理。
《棋谱》?苏晚心中警兆更甚。这魔头的手段,一件比一件匪夷所思!瓜子壳能破飞剑,茶汤能涤神魂,骰子能转气运…这棋谱,又能演化出何等“邪术”?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与此同时,临渊城暗处。
城南,富贵坊后巷一间不起眼的柴房里。
空气粘稠而冰冷,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令人灵魂发腻的甜香。没有灯火,只有窗外透进的惨淡月光,勾勒出三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轮廓。
为首者身形瘦长,裹在一件宽大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纯黑袍子里,脸上覆盖着一张惨白、没有任何五官的面具——影刃·无面。他脚下,躺着两具尸体,正是那日被江凡喝退的醉酒脚夫和一个常在茶馆附近游荡的地痞。他们的死状极其诡异,全身不见外伤,只有眉心一点殷红,脸上凝固着极度恐惧和欢愉交织的扭曲表情,仿佛在极致的痛苦中登临了极乐。
“废物。”无面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冰冷平滑,毫无情感波动,“‘蚀心引’的扩散速度比预计慢了三成。目标环境存在未知干扰源。”
他伸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极淡、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的暗红色气息——正是从两具尸体眉心抽取的残魂精粹,夹杂着“蚀心”诅咒的微弱气息。这气息本该如同灯塔,清晰地指向锁魂印宿主苏晚的方向。然而此刻,这气息指向却显得模糊、飘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纱笼罩、干扰。
另两个黑袍人如同石雕般侍立,沉默不语。
“干扰源…锁定在城西,‘忘忧茶馆’。”无面的指尖那缕暗红气息挣扎着,最终顽强地指向一个方向,“初步探查,店主为一落魄说书人,名江凡。三年前流落至此,背景不明。茶馆近日无显着异常,唯一特殊…是数日前一场大风雨后,有目击者称曾见一白衣女子身影短暂出现,疑为圣女。”
他顿了顿,面具转向地上那两具尸体:“此二人,事发前曾与茶馆店主发生冲突,且接触过圣女。其体内残留的‘蚀心引’波动,在靠近茶馆时受到最强烈干扰。”
“结论:干扰源与茶馆店主江凡高度关联。初步判定为:目标可能掌握某种未知的隐匿、混淆气机之术,或身怀特殊异宝。”无面的声音依旧冰冷,“优先级变更:清除干扰源,优先级高于回收圣女。‘蚀心’已启动,圣女陨落只是时间问题。确保干扰源不将任何信息泄露,尤其…是关于‘锁魂印’核心的信息。”
“行动方案:渗透、试探、清除。目标疑似凡俗,但需按最高威胁等级处理。启用‘魇香’,制造意外。”
无面手指一弹,那缕暗红气息消散。他掌心出现一个拇指大小的漆黑玉瓶,瓶口用血色符箓封印。他小心翼翼地揭开一道缝隙。
一缕无色无味、仿佛不存在的轻烟,如同拥有生命般从瓶口逸出,迅速融入周围的空气中。
“魇香”:影刃秘制奇毒。非作用于肉身,而是直接侵蚀神魂,诱发目标内心最深的恐惧与执念,使其陷入无法自拔的梦魇幻境,最终精神崩溃,神魂自燃而亡。杀人于无形,痕迹极难追查,常伪装成“走火入魔”或“心魔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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