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铜鹤渗水的消息,是在次日清晨传到格物司的。
宇文弼亲自带着两名中署的匠作吏员来到东院,神色凝重中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王司丞,实在惭愧。本不该拿此事来烦扰格物司,但太庙之事关乎礼制,偏又紧急……”他将一卷图样摊开在案上,“这对铜鹤是前朝旧物,高达九尺,立于太庙偏殿檐角。前几日雨水,发现鹤腹有锈水渗出,污了殿基。中署几位老匠人看过,都说鹤腹内有砂眼,需拆下重铸。可铜鹤结构复杂,拆解风险极大,重铸至少月余,偏殿祭祀下月就要用……”
他顿了顿,看向王泽:“听闻王司丞精于格物,常有巧思。不知可有法子,既能补漏,又不需大动干戈?此事若能解决,监内上下皆感王司丞大德。”
话说得漂亮,责任却推得干净。若王泽应下却修不好,便是“夸口误事”;若推辞,便是“畏难推诿”。
院中几个年轻工匠已面露愤色。田大壮眼神锐利,林墨则微微摇头示意。
王泽却神色平静,走到案前细看那图样。铜鹤构造确实精巧,鹤颈中空与腹腔相连,腹腔内有铜柱支撑,外部羽毛纹饰繁复。他指着图上一处:“渗水位置在鹤腹何处?”
随行匠作吏员忙道:“在左鹤腹下部,约拳头大小一片。”
“可曾探查内部砂眼大小、深浅?”
“这……铜鹤太高,且为礼器,不敢擅自钻孔探查。”吏员低头,“但按经验,能渗水至此,砂眼必已贯穿铜壁。”
王泽沉吟片刻,忽然问:“铜鹤腹腔内,可有积尘?”
宇文弼一怔:“这……应有吧。毕竟立了数十年。”
“有积尘就好。”王泽抬眼看着宇文弼,“此事格物司可以试试,但需中署配合。”
宇文弼眼中闪过讶色,随即笑道:“王司丞尽管吩咐。”
“第一,需借调中署登高作业的熟手两名,及全套高梯、绳索、软垫防护。第二,需熔铜小炉一只,纯锡五斤,硼砂粉、木炭粉若干。第三,太庙守卫需准许我等夜间作业,不得围观干扰。”王泽语速平稳,“若这些条件齐备,今夜便可动手,明晨应能见效。”
宇文弼没想到王泽答应得如此干脆,还提出这般具体的需求。他心中疑窦丛生,但话已出口,只能点头:“这些都不难。本官这就去安排。”
“有劳宇文少监。”王泽拱手,“王某还需准备些器具,午后便去太庙勘查实地。”
宇文弼带人离去。林墨立即关上门,低声道:“伯爷,这明显是圈套!铜鹤修补何等棘手,他这是要拖住咱们手脚,耽误陛下视察的准备!”
田大壮也道:“而且夜间作业,万一出个差池,便是对太庙不敬的大罪!”
王泽却已走到墙边,拿起一根铜管——那是这几日试验蜡版印刷时用剩的材料。“你们看,”他将铜管竖起,手指轻叩管壁,“铜器铸造有砂眼,传统补漏之法不外乎两种:要么重铸,要么外焊。重铸耗时,外焊损形,都不适用于太庙礼器。”
他取过一张纸,迅速勾勒:“但若砂眼不大,且器物内部有积尘……我们可以用‘内渗补漏法’。”
“内渗?”林墨不解。
“对。”王泽在纸上画出一个铜鹤剖面,“铜鹤腹腔中空,积尘遍布。我们只需在砂眼对应位置的外部加热,同时从鹤口灌入熔融的锡液。锡熔点低,流动性好,会顺着热流方向渗入砂眼。而腹腔内的积尘,恰恰能吸附多余的锡液,防止其流淌过度。待冷却后,锡填补砂眼,外部只需稍作打磨抛光,便可恢复原状——不动结构,不损纹饰,一夜可成。”
田大壮瞪大眼睛:“这……能成吗?”
“原理上行得通,但需精准控温,锡液配比也要调整。”王泽放下笔,“关键在于,要有人能攀至九尺高处,在鹤腹外精准加热,且与鹤口灌锡之人配合默契。”
他看向院中几个年轻工匠:“你们谁攀高胆大、手稳心细?”
一个瘦高个子的青年站出来:“伯爷,我爹是山里采药的,我从小爬崖掏鸟窝,不怕高。”
另一个面庞黝黑的铁匠也道:“小的打铁十年,火候手上最准。”
“好。”王泽点头,“你二人随我去太庙。其余人继续准备陛下视察之物——活字模型必须完成,蜡版改良也不能停。林墨,你在此坐镇,若有变故,立刻去程国公府报信。”
“伯爷,太危险了……”林墨忧心道。
“危险才有价值。”王泽目光沉静,“宇文弼想用此事绊住我,我偏要借此,让所有人看看格物司的‘巧思’,到底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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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太庙偏殿。
铜鹤立在飞檐翘角之上,青黑色的铜身在日光下泛着幽光。鹤首昂向苍穹,姿态孤高。王泽仰头细看,左鹤腹下部果然有一片深色水渍,周围铜绿剥落。
中署派来的两名老匠人带着梯具已在等候,见王泽只带了两个年轻工匠,不由面露疑虑。宇文弼也亲自到场,皮笑肉不笑:“王司丞,可需中署老师傅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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