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民国!净胡说!”老尼姑气得直哆嗦,唾沫星子四下里飞溅,“是大明!是崇祯皇帝登基一百五十四年!是崇祯爷一百五十四年!”她扯着嗓子喊,仿佛是非要掰正这个天大的错,死守着那个早就没人认的年号。
喊完了,她大口喘着气,一只手抖抖索索地往怀里掏,摸出个油渍麻花的纸包。
这时候,她脸色忽然郑重起来,甚至带上了点虔诚。“给……丫头,拿着!这可是天大的宝贝!”
她一把将纸包塞进无尘手里,眼睛亮得灼人,“是咱们青木堂……林老堂主传下来的!霹雳雷火弹的秘方!有了它,就能炸平……炸平……”
无尘接过那纸包,她瞧见师太眼神狂热却又涣散,心里明白这又不对劲了。
她慢慢打开纸包,里头哪是什秘方,不过是几块黑褐色的碎块,像是药渣压成的饼,还散发着一股呛人的气味。
静安师太伸长脖子一瞧,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先前的兴奋劲儿一下子泄得干干净净,脸上只剩一片茫然和恐慌。
她像是突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药劲已过,自己又回到了这浑浑噩噩的当下。
她慌忙伸手去抓那药饼,她是真怕极了这脑子不清不楚的滋味,只想赶紧回到那个武功高强的“前世”里去。
每当她点燃那种特制的药饼,吸入那股刺鼻的烟雾后,就好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就连寺里的小沙弥尼们也都知道静安师太的这个毛病。
他们私下里说,师太这是“魂被前朝勾去了”,但当着无尘的面,他们都很有默契地不提这事,只是有时会好心提醒无尘:“师姐,师叔那边好像又不太对了,你多留意些。”
天慢慢亮了,灰白的光从破窗户照进藏经阁。念经的小沙弥尼不知什么时候靠着柱子睡着了。
静安师太发出沉沉的鼾声。
睡梦中,她干裂的嘴唇微微动着,含含糊糊地吐出几个零碎的字,腔调怪怪的,像是老早以前的暗号:“……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
那声音又低又模糊,好像是从一百六十年前什么秘密角落传出来的,带着年月的灰尘和说不清的执念,慢慢散在清冷的晨光里。
无尘轻轻把一件破旧的僧袍盖在师太身上,看着老人连睡觉都紧紧皱着的眉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尼姑,现在是唯一能护着她的人,也是她甩不掉的负担。
窗外的麻雀换了毛,叫声比冬天清脆多了。墙角的冻土悄悄化了,冒出一点早春的湿气。
日子就在藏经阁的霉味和师太的梦话里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民国二年的春天。
这天,无尘在藏经阁昏暗的光线里坐了一会儿,听着外面麻雀叫,心里想着昨天夜里郑毓秀悄悄传来的命令:一定要在三天之内,找到袁世凯密谋刺杀宋教仁的电报、手令或者关键信件。
时间紧,风险大。
整个白天,无尘像平常一样在广济寺里扫地、念经。她穿着灰布棉袍,外面套了件洗得发白的青比甲,腰上系着深色布带,脚上是厚底黑布棉鞋。
但其实,她的心早就飞到了紫禁城西边的中南海。
自从袁世凯当上正式大总统,他的家人、亲信和主要办事的人都搬进了这片宫殿连着宫殿、四周是水的地方,守得比铁狮子胡同的老宅严多了。
借着下午出去“化缘买东西”的机会,她挎着篮子走出寺门,混进了宣武门外热闹的人流里。
她走路看着不慌不忙,确实也买了些寺里要用的东西,但眼睛却仔细扫着通往新华门的各条大路。
她记下了一路上新加的岗哨位置、巡逻队来回的次数和路线,还留意到几个看着普通、却总有黑衣汉子转悠的茶摊烟铺,那多半是暗哨。
初春的风还带着沙尘,她却觉得手心有点湿,心里明白这次的任务比之前探袁府难得多。
天快黑的时候,无尘没回广济寺,而是拐进了宣武门城墙根一条又窄又吵的胡同。
这里住的都是拉车的、做小买卖的穷苦人。她推开一扇破旧的木门,闪身进了一间只有半间房大的临时落脚点。
这是郑毓秀通过秘密关系给她准备的“安全屋”,只用来行动前准备和紧急躲藏。
屋里特别简单,就一张炕、一张桌子、一把凳子,窗户纸都破了洞。
空气里飘着隔壁传来的煤烟味和便宜烟味。无尘赶紧插上门,从炕洞里一个很隐蔽的地方拽出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袱。
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套利落的黑色夜行衣、绑腿、薄底快靴,还有几样小工具和一个水袋。
她脱掉身上的灰袍子和比甲,露出里面的素色内衣,然后飞快地换上夜行衣,动作又轻又快,每个带子都系得紧紧的,保证行动时不会出声也不会碍事。
最后,她用深色头巾把头发紧紧包起来,只露出一双在暗里特别亮的眼睛。
她没点灯,就在黑暗里静静坐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一边小口喝着水,一边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行动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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