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晨光如利剑般刺破窗棂,将殿堂照得一片透亮。然而,这明亮的光线非但未能驱散凝重,反而将每个人的焦灼与不安映照得无所遁形。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尘埃在光柱中无声翻涌。
王俭立于丹墀之下,双手微微发颤,捧着一份由暗卫以最快速度送回、墨迹尚且未干的加急军报。他的脸色在晨光下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白,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殿中,文武百官分列左右,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那薄薄一张纸上,仿佛那是一道催命符。
“诸位同僚……”王俭的声音干涩,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平静,但字句间的裂缝仍清晰可辨,“昨夜子时,青州、海州、楚州三地,八百里加急军报同至。北魏大将军元英,已完成攻城部署。其麾下两万中军精锐,已于青州城下五里处扎营,云梯、冲车、投石机等一应攻城器械俱已就位,斥候回报,敌军秣马厉兵,预计……预计最迟明晨,便将发起总攻!”
“哗——!”
殿内瞬间一片哗然!方才的死寂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不住的惊惶与嘈杂的议论。
“海州、楚州亦被围困,东路、西路魏军各一万五千,已成合围之势!三州守军频频告急,箭矢、滚木、火油储备均已见底,伤员激增,城防……岌岌可危!” 王俭几乎是咬着牙,念出了最后四个字。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殿中一张张或惊骇、或凝重、或惨白的面孔,深吸一口气,抛出了那个悬在所有人头顶的问题:“萧将军已率中军一万五千驰援青州,然都城仅余禁军一万留守,需防萧逆残部与都城内乱,实难再分兵!若再派援军,则都城空虚,危如累卵;若不派……青、海、楚三州,恐……恐难以久守。战,抑或和?今日,必须议定!”
他话音刚落,一名留守的禁军副统领便大步出列,盔甲铿锵,声音洪亮却难掩忧急:“王相!萧将军临行前再三叮嘱,青州城墙年久失修,东南角更有大片坍塌,仅以土木临时填充,恐难以承受魏军重型冲车反复撞击!守军甲胄兵刃亦老旧不堪,箭矢短缺!需火速补充粮草、军械,否则……城破只在旦夕之间!”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却让更多人听见了那句更令人心焦的话,“且……萧将军虽已出发,然其……其素不辨方向,虽有舆图,末将仍恐其途中或有耽搁……”
这句大实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本就惶惶不安的众臣心头。路痴?在这分秒必争的关头?
“战!必须战!”
一声断喝,打破了短暂的死寂。李崇越众而出,因激动而面色涨红,他朝着御座方向(尽管那里空空如也)深深一揖,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尖锐:“陛下!北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今日割一城以求和,明日他便要十城!后日便要兵临建康城下!青、海、楚三州,非但是屏卫我大齐北疆之门户,更是……”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殿中诸多同僚,尤其在某些人脸上顿了顿,“更是供应都城、尤其是陛下‘快乐结界’夜市食材之要地!青州之蔬,海州之鲜,楚州之粮,若尽落入敌手,陛下日常所用何来?夜市繁华何存?此绝非割地求和可解之困!臣恳请,即刻再抽调都城禁军五千,火速支援萧将军!并诏令三州百姓,协助守城,军民一心,死战不退!”
“李大人所言极是!” 那禁军副统领按剑附和,声如金铁,“我南齐儿郎,岂是畏战之辈?禁军将士,受陛下厚恩,享太平日久,正该效死沙场!萧将军勇冠三军,只要粮草军械充足,依托城墙,未必不能坚守!若一味求和,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置陛下天威于何地?又有何面目见江东父老?”
“末将愿往!” 一名年轻气盛的城门校尉热血上涌,出列抱拳,高声道,“臣麾下尚有城防军两千,皆愿死战!请王相准末将驰援海州,纵战死沙场,亦绝不让魏虏踏入我大齐疆土半步!”
主战派群情激昂,不少中立官员也被感染,面露决绝之色,点头附和。殿内气氛为之一振。
“荒谬!匹夫之勇,误国误民!”
一个苍老而颤抖,却异常执拗的声音响起,压过了主战派的声浪。只见吏部那位年过花甲、须发皆白的老尚书,在两名年轻郎中的搀扶下,颤巍巍出列。他并未看李崇等人,而是朝着空荡荡的御座方向,深深躬身,语气沉痛:
“陛下明鉴!老臣历经三朝,深知兵凶战危!北魏五万虎狼之师,兵精粮足,气势正盛!我南齐仓促应战,能调之兵不过两万五千,且分守三处,兵力悬殊何止倍蓰?萧将军固然勇猛,然……然其素有迷途之虞,军情如火,岂容差池?万一援军迟误,青州陷落,则海州、楚州必不能保,三镇一失,北门洞开,魏军铁骑旬日可抵建康城下!届时,玉石俱焚啊!”
他喘了口气,浑浊的老眼扫过众人,继续道:“更何况……陛下……陛下如今……心不在此啊!” 这句话他说得极轻,却像一根针,刺破了殿内激昂的表象,让许多人脸色一白。“陛下圣心独运,自有韬略。然眼下陛下……龙体欠安,静心休养,岂宜再以战事相扰?老臣之见,不若遣一能言之使,携厚礼前往北魏军中,陈说利害,暂割让……譬如青州以东、临近边境的几处无关紧要的寨堡,换取元英退兵。如此,可保都城无虞,陛下清静,百姓免遭兵燹,实为万全之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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