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递来的纸条被江知梨捏在指尖。她没立刻展开,目光扫过对方衣袖——布料是粗麻的,边角磨得起毛,应是临时抓来传信的杂役丫头。
她低头看字。
“云娘在城南药铺醒来,说有人穿禁军服,腰牌编号七九二。”
字迹歪斜,墨色浅淡,像是写的人手抖得厉害。
江知梨将纸条收进袖中。她转身走向偏殿角落的矮柜,拉开暗格,取出一块铜牌。这是皇帝昨夜赐的通行令,可在宫中任意殿阁行走。
她走出门时,守卫看了她一眼,没拦。
长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一队太监抬着轿子过来,领头那人穿着六品官服,是礼部的文书官。他们进了文华殿,放下一份黄封奏本。
江知梨站在殿外,听见内侍唱报:“族老联名上书,弹劾镇国侯府谋逆!”
她迈步进去。
文书官正要退下,见她进来,低头行礼。江知梨没理会,径直走到案前。那奏本已被打开,摊在桌上。
纸上列了三条罪状:
其一,私藏前朝密诏,图谋复辟;
其二,勾结边疆异族,私通兵械;
其三,豢养死士三百,屯粮积甲于西山别院。
落款是沈家族老七人联署,按着红印。
江知梨看完,嘴角动了一下。
这时,心声罗盘震动。
【密者为前朝余孽,欲借族老之手毁沈家】
十个字,清晰入耳。
她眼神一沉。原来不是陈家动手,也不是贵妃余党反扑,而是有人借沈家族老之手,要把整个侯府拖进死局。
她抬头问内侍:“族老现在何处?”
“已在宫门外候着,等陛下召见。”
“不必等了。”她说,“我去找他们。”
内侍愣住。“您不能私自见上奏之人。”
江知梨没答话,转身就走。
她穿过两道宫门,来到午门前的广场。七名族老站在石阶下,皆穿深色长衫,手持拐杖,神情肃穆。为首的沈元德须发皆白,正与一名黑衣人低声交谈。
那人背对江知梨,身形高瘦,披着普通布袍,但站姿笔挺,不像寻常随从。
江知梨走近时,沈元德抬头看见她,冷声道:“你来做什么?我们正要面圣告发谋逆之事。”
“谋逆?”江知梨反问,“你们可曾查证过那些‘证据’?还是只听旁人一句话,就急着把自家血脉往火坑里推?”
“铁证如山!”另一名族老怒道,“西山别院囤粮万石,这不是准备起兵是什么?”
“万石粮?”江知梨冷笑,“那是去年灾荒时,我命人采购的赈灾粮。账册在户部备了案,你们不去查,倒先来问我罪?”
几人语塞。
江知梨目光转向那黑衣人。“你是谁?为何混在族老之中?”
那人缓缓转身。脸上没有面具,却有一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旧伤,皮肉翻卷,极是骇人。
他不说话,只盯着江知梨。
她忽然想起周伯提过一人——前朝覆灭时,有个将军死战不降,最后被人活活剥了脸皮扔进火堆。后来传言他未死,化作游魂伺机复仇。
眼前这人,或许就是当年的残部。
她不动声色,继续对沈元德说:“你们若真为家族着想,就该问一句,是谁给你们通风报信?是谁带你们去查西山别院?又是谁,在昨夜调了兵马进侯府?”
族老们互相看了看。
“兵马?”沈元德皱眉,“我们不知此事。”
“哦?”江知梨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那这个呢?”
她展开的是云娘带回的消息抄录件,上面写着:“禁军七九二号腰牌持有者,昨夜带队入侯府,自称奉枢密院令。”
“禁军调动需三司会签。”她说,“谁敢假传军令,就是杀头大罪。你们指控我谋反,可有比这更确凿的证据?”
沈元德脸色变了。“这……我们只是接到密信,说侯府藏有密诏……”
“密信是谁给的?”
“是一位先生送来,说是为了保全沈氏血脉……”
江知梨看向那黑衣人。“就是他吧?”
黑衣人终于开口:“你聪明,但不够狠。若你是真心护族,早该清理门户。如今外室乱家,幼子掌权,女儿干政,沈家已不成样。”
“所以你就勾结前朝余孽,想借刀杀人?”江知梨声音冷下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联络边疆部落?你以为我没截到你送往北境的密函?”
黑衣人瞳孔一缩。
江知梨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甩在石阶上。“你自己看看,这是不是你的笔迹?这是不是你盖的私印?这封信,原本是要送给突勒可汗的,里面写了什么?写我沈家愿献粮草、开城门、助他们南下夺权!”
族老们哗然。
沈元德弯腰捡起信,只看了一眼,手就抖了起来。“这……这不可能!他是沈家供奉,怎会……”
“供奉?”江知梨冷笑,“他是前朝遗臣,一心复辟。你们被他骗了,还帮他来逼我交出家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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