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按规矩,王府女眷需前往城外的护国寺上香,为王府、为边关将士祈福。这差事往年都是林侧妃和苏侧妃争着去,毕竟能出门透气,还能在百姓面前彰显身份。但今年,不知是周管家觉得实在说不过去,还是林侧妃故意想看她出丑,这“殊荣”竟落到了沈琉璃头上。
接到通知时,沈琉璃正和小荷在屋里搓着冻僵的手,对着那筐毫无用处的灶炭发愁。
“上香?”小荷有些迟疑,“小姐,您的身子……”
“无妨。”沈琉璃打断她,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出门,意味着要面对更多的目光和非议,但也意味着……一个短暂离开这座牢笼,看看外面世界的机会。哪怕只是从王府到寺庙这一段路。
出发那日,天色依旧阴沉,前几日的积雪未化,路上结着薄冰,更添寒意。
王府门口,林侧妃和苏侧妃的车驾早已准备停当。皆是双驾马车,车厢宽敞,帘幕用的是上好的锦缎,周围簇拥着成群穿着体面的丫鬟婆子和护卫,排场十足。
而属于沈琉璃这位正妃的马车,却是单驾,车厢看起来有些旧了,帘幕是半旧的蓝布,拉车的马也显得没什么精神。身边除了小荷,只有一个赶车的老苍头和两个明显心不在焉、缩手缩脚的粗使婆子跟着。
对比之下,寒酸得刺眼。
林侧妃扶着丫鬟的手,踩着脚凳上车前,特意回头瞥了沈琉璃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王妃姐姐,路上小心些,您身子弱,可别又染了风寒,回头王爷该怪罪妹妹们照顾不周了。”
苏侧妃也柔柔地附和:“是啊姐姐,护国寺路远,您这车驾简陋,可要坐稳了。”
沈琉璃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荷色袄裙,外面罩着那件唯一的、已不显毛色的灰鼠皮披风,额前的碎发被她仔细整理过,尽可能遮住眉眼。她仿佛没听见那些刺耳的话,只对着周管家微微颔首,便在小荷的搀扶下,沉默地上了那辆寒酸的马车。
车帘放下,隔绝了外面那些或同情、或鄙夷、或看好戏的目光,却隔绝不了声音。
马车碌碌驶出王府所在的权贵街区,转入京城主干道。临近年底,街上行人如织,叫卖声、车马声、喧哗声混杂在一起,热闹非凡。
沈琉璃端坐在微微晃动的车厢里,背脊挺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落在晃动的车帘缝隙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多人烟了。
然而,这份短暂的、对外界的贪婪注视,很快就被更尖锐的东西打破。
王府女眷的车驾队伍,尤其是前面林、苏二位侧妃显赫的仪仗,本身就极为引人注目。而当有心人或者好事者打听到,后面那辆寒酸马车里坐着的,竟然是当今镇北王新娶的正妃时,各种议论声便如同闻到腥味的苍蝇,嗡嗡地围了上来。
起初是细微的、压抑的窃窃私语,但随着车队行进,那些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肆无忌惮,像一根根冰冷的针,穿透薄薄的车壁,扎进沈琉璃的耳朵里。
“快看快看!那就是镇北王府的车队!前面两位是侧妃娘娘,后面那辆……嚯!怎么那么寒碜?”
“那里面坐的就是新王妃?沈家那个女儿?”
“可不就是嘛!听说啊,大婚那天晚上,镇北王连洞房都没进,直接跑去城外柳小姐的衣冠冢前喝了一夜的闷酒!”
“我的天!真的假的?那这王妃岂不是……”
“岂不是守活寡呗!空有个名头罢了,你看她那车驾,连前面侧妃的一半都比不上,啧啧,真是丢死个人了!”
“长得也就那样嘛,戴着帷帽看不真切,但感觉也没什么出奇的,真不知道王爷当初看上她什么了?”
“还能看上什么?不就是那双眼睛……”
“嘘!小声点!不要命啦!”
“……怕什么,满京城谁不知道?就是个替身罢了,还摆什么王妃架子……”
“瞧她那缩在车里的样子,怕是也没脸见人吧……”
“真是可怜哟,这王妃当得,还不如咱们平头百姓家的媳妇自在……”
议论声纷乱嘈杂,有男人的粗嗓门,有妇人的尖细嗓音,还有年轻女子带着嫉妒或怜悯的点评。每一句,都像淬了毒的鞭子,抽打在沈琉璃早已伤痕累累的尊严上。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住了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冰凉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可她脸上,却不能流露出分毫。
她必须维持着波澜不惊的端庄,维持着王妃该有的、哪怕只剩空壳的体面。哪怕车厢里只有小荷和她自己。
小荷坐在她旁边,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死死咬着嘴唇,才没有哭出声或者冲出去跟那些人对骂。她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只见沈琉璃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唯有那双被碎发遮掩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前方晃动的车帘,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抽离了这具正在承受凌迟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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