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正院离开后,沈琉璃那双平静无波、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就像一根极细的刺,扎在萧绝的心头,不深,却总在不经意间冒出来,带来一阵细微而持久的烦躁。
他试图将其归咎于祭奠柳如烟后惯常的情绪低落,或者是政务繁忙带来的疲惫。但每当夜深人静,或是处理军务的间隙,那双空洞冷漠的眼睛便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脑海里,驱之不散。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极其不悦。
一个替身,一个依附他生存、因他喜怒而存在的物件,凭什么流露出那种近乎“独立”的神态?她应该畏惧他,讨好他,至少,应该因他的存在而产生情绪的波动,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他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甚至是不存在的背景。
他需要重新确认自己的掌控力。需要打破她那层该死的、冰冷的平静。
这日午后,萧绝在处理完一批紧急军报后,心中的烦躁感达到了顶峰。他放下朱笔,揉了揉胀痛的额角,目光扫过空旷而肃穆的书房,一个念头突兀地冒了出来。
“来人。”他声音低沉。
侍卫应声而入。
“去正院,传沈氏过来。”他顿了顿,补充道,“让她来磨墨。”
他没有用“王妃”这个称谓,而是用了更具轻视意味的“沈氏”。他想看看,听到这个称呼,她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会不会泛起一丝波澜?哪怕是被羞辱的愤怒也好。
侍卫领命而去。
萧绝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等待着。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听到传唤时,那瞬间的惊慌和无措,以及一路走来时的不安。他会让她站在这里,像以前一样,小心翼翼地研磨,偶尔偷偷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卑微的期盼和恐惧……
想到这里,他心中那点莫名的烦躁似乎平息了一些。
脚步声在书房外响起。
萧绝抬起眼,目光落在门口。
沈琉璃走了进来。依旧穿着那身半旧的灰色衣裙,头发简单地绾着,没有任何饰物,额前的碎发很好地遮掩了部分眉眼。她低着头,脚步很轻,像一抹游魂。
“王爷。”她走到书案前约莫五步远的地方停下,福了福身子,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没有惊慌,没有不安,甚至连最基本的、面对他时应有的紧张都没有。
萧绝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磨墨。”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她,语气冷硬地命令道,随手将一方上好的松烟墨推到她面前。
“是。”沈琉璃应了一声,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
她走上前,没有像萧绝预想中那样,因为靠近他而显得局促不安。她的动作很稳,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那道已经淡化却依旧可见的疤痕),拿起墨锭,注入少量清水,然后开始研磨。
动作不疾不徐,力度均匀,一圈,又一圈。墨汁在砚台中缓缓化开,散发出淡淡的松香。
整个过程,她垂着眼睫,目光专注地落在砚台上,仿佛那是世界上唯一值得关注的东西。她没有偷偷抬眼看他,没有试图找话题,甚至没有让自己的呼吸声变得明显。
她就像一架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精准地、机械地执行着“磨墨”这个指令。
书房里异常安静,只剩下墨锭与砚台摩擦发出的、规律而细微的沙沙声,以及萧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
萧绝原本是想借此打破她的平静,重新建立起那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可此刻,他却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的顺从,是一种比反抗更让人恼火的顺从。
因为这种顺从里,没有情绪,没有灵魂。
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虽然近在咫尺,却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屏障之后,将他彻底隔绝在外。她的存在感低得惊人,如果不是那细微的磨墨声,他几乎要忽略掉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直接的顶撞更让他心烦意乱。
他故意将一份奏报重重地摔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沈琉璃磨墨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或紊乱,连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仿佛那声响与她毫无关系。
他又拿起茶杯,用力顿在桌上。
她依旧毫无反应,只是专注地、机械地磨着墨,仿佛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一方砚台。
萧绝心中的烦躁如同野火般蔓延开来。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射向沈琉璃,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伪装的痕迹。
可她只是平静地回望着他,眼神空洞,像是在等待下一个指令。
那里面,没有了爱慕,没有了期待,没有了畏惧,甚至连恨意都没有。
只有一片荒芜的、彻底的冷漠。
仿佛他所有的举动,在她看来,都如同跳梁小丑般可笑。
萧绝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狼狈。
他死死地盯着她,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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