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内,妃嫔们依着位分次序敛衽告退,裙裾窸窣,环佩轻响,不多时便只余下沈昭怜一人。
锦姝扶着腰,由秋竹小心翼翼地搀着站起身,孕肚已七月有余,行动间不免有些迟缓。
她目光落在一旁侍立的沈昭怜身上,唇角微扬:“人都散了,走吧,陪本宫去小花园走走,叙叙旧。”
“是。”沈昭怜应声上前,极自然地撇开秋竹,亲自伸手稳稳扶住锦姝的手臂,动作轻柔,透着十足的谨慎,“锦姝仔细脚下。”
凤仪宫的小花园虽比不得御花园开阔宏大,却也布局精巧,一步一景。
园中一池碧水盈盈,池心矗立着一座飞檐翘角的云亭,乃是陛下特意下旨为皇后扩建,以作赏玩休憩之用。
时值初夏,园内花卉争奇斗艳,尤以牡丹为盛,姚黄魏紫,玉楼春醉,不乏花房新进献的珍品,馥郁香气在暖风中暗暗浮动。
二人缓步移至云亭,宫人早已备好锦垫香茗。
锦姝吩咐道:“再上些清淡早膳,另沏一壶新贡的茉莉香片来。”
她记得,沈昭怜素爱花茶清韵。
待宫人领命而去,锦姝挥退左右,只留秋竹等两三个心腹在远处候着。
她这才蹙起黛眉,眸中带着几分嗔怪,看向沈昭怜:“我说你,今日在殿上那般言辞,是专程进宫来寻不痛快的?”
沈昭怜凑近些,压低嗓音,带着几分闺中密友的促狭:“好锦姝,你可千万消气。我这不是想着法子来给你解闷么?若是你……”
她声音更低,几不可闻,“若是你当初嫁的是我二哥,哪需在这深宫里受这些闲气,我也就不必这般提心吊胆地来瞧你了。”
锦姝摩挲着青瓷杯沿的手指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随即归于平静。
她抬眸,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昭怜,此话休要再提。今时不同往日。”
她目光扫过四周,确保无人窥听。
沈昭怜自知失言,连忙点头,转而关切问道:“这些个月,你在宫中一切可还安好?我瞧着身子是重了不少。”
锦姝轻叹一声,目光掠过亭外高耸的宫墙,眉宇间染上一丝倦意:“琐事繁杂,难免耗神。除此之外,倒也算得上安稳。只是这四角天空,终究比不得宫外自在。”
“那你呢?”她将话题引回沈昭怜身上。
“我自然是好的,祖父身子也硬朗,二哥他……”沈昭怜故意顿了顿,觑着锦姝神色,“他也很好。”
“谁问他了?”锦姝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
沈昭怜抿唇一笑,不再逗她。
她身子前倾,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覆在锦姝隆起的腹部上。掌心下的生命似乎感受到了这温柔的触碰,突然活跃起来,有力地动弹了几下。
“哎呦,”锦姝微微低头,对着腹中孩儿轻斥道,“做什么踢这样重?莫不是知道你干娘来了,这般欢喜?”
“个把月不见,你都要做娘亲了。”沈昭怜感受着那奇妙的胎动,笑容温柔,“这孩子这般活泼,若是个皇子,定是个调皮捣蛋的。”
“是啊,你我同岁,我还小你两个月呢,反倒抢在你前头了。”锦姝抚着肚子,脸上洋溢着将为人母的柔和光辉,感受着好友掌心的温度,心中暖意融融。
沈昭怜笑道:“往后我可要天天来你这凤仪宫叨扰,你可不许嫌我。”
“求之不得。”锦姝莞尔,声音愈发轻柔,“待他出生,我让他认你做干娘。”
两人相视而笑,云亭之中,暖风拂过,带着花香与温情。
说笑一阵,锦姝想起正事,问道:“是了,给你安排的住处可还满意?凝香阁虽略偏些,倒也清静。不过横竖你也住不长,侍寝之后便要挪宫了。”
按宫规,新人初幸后多有晋封。
沈昭怜家世不俗,得个嫔位应在情理之中。
沈昭怜眨了眨眼,带着几分期待问道:“那你打算让我搬去哪儿?”
锦姝早已思量过,答道:“霓裳宫的长秋殿如何?那儿离御花园最近,推开窗便能瞧见景致,最合你爱逛园的性子。”
沈昭怜闻言,眼中顿时漾开欣喜:“还是你懂我。”
——
妍才人自凤仪宫出来后,并未直接回返住处。
方行至宫道转角,便见一名身着永寿宫服色的内侍垂手立在一旁,见她出来,忙上前打了个千儿:“才人小主安。我们娘娘请您过去一叙。”
待那内侍走远,贴身宫女才压低声音,忧心忡忡道:“小主,昭容娘娘此刻叫您过去……怕是来者不善。”
妍才人望着永寿宫的方向,眸色沉静,低声道:“我岂会不知?在江府时,她何曾正眼瞧过我这位庶出的妹妹?如今召见,无非是恩威并施,想将我牢牢捏在掌心,为她与三皇子铺路罢了。”
“那……咱们去是不去?”那宫女依旧担心。
“去,为何不去?”妍才人语气平静,“她既已遣人来请,若是不去,反倒落人口实,说我恃宠生骄,不敬高位。初入宫闱,这身骚,我可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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