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云低凝，山风呜咽，夜空无雨。
天气阴而冷。
时值中旬，虽是阴天，天空仍有灰朦的月色。
林中有两三人，似已蛰伏良久，此刻均站直了身，望向不远处的半山腰。
山腰有破庙，破庙有火光。
“阎老道，你确定那破庙里只有她一个人？”
说话的正是那在牡丹客栈自称“塞外双魔”的孙秀才，他与苏塔尔正一左一右立于阎道人身后。
“废话，你何曾听闻，关东玉罗刹、陇西小白龙会与人为伍？”
阎道人拢着双袖，语气中有些许嘲讽。
“那还等个鸟？咱仨一起上，做掉这娘们儿，就不用回塞北了……”
苏塔尔紧握弯刀，一脸的跃跃欲试。
阎道人回头瞅了他一眼，摇摇头，鄙夷叹息。
“不……不对么？”苏塔尔茫然问道。
“在‘墨榜’的排名中，冷青萍与梅若烟并列第二，但其实有很多人认为，排在第一的‘南燕无常’并不一定比她们强，你们可知为何？”
苏塔尔挠挠头，像这种复杂的问题，他又如何能答得上来。
孙秀才想了想，答道：“南燕无常之所以被太行墨家排为江湖第一，是因为他在行动时，从未有过一次失手。这些年死在他手下之人，大多是江湖中极负盛名的高手。据说收到他燕字镖的人，绝不会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但要杀一个人，不一定非得武功高强，还是有许多法子可用的……”
“哈哈，不错……”
阎道人干笑一声，接着说道：“南燕自出道以来，杀人无算，被人称作无常，世人只知其姓燕，但从未有人见过其真面目。在这一行，即便他被奉为神，却也只像个神话般存在于江湖……而排名第二的关东玉罗刹与陇西小白龙，虽从未掩饰其身份，却无人敢上门挑战……”
“干，再厉害也只是俩娘们，我就不信这个邪……”
苏塔尔抡了抡手中弯刀，神情颇为不服。
“如果这个排名是江湖中人胡乱编造出来的，或许贫道也不愿尽信，可它偏偏是太行墨家人弄出来的……”
“墨家人弄出来的又怎样，难道他们就从来不会出错？”
“墨家人做事，绝不会出错！”阎道人的回答斩钉截铁。
孙秀才叹了口气，说道：“你生长于塞外，不知中原历史，这墨家人自古以来，便以精密、务实着称，自成派系。历朝历代，但凡墨家人出山入世，便会给当世带来巨大的影响，甚至是……能左右民生、朝政……”
“这……”苏塔尔张张嘴，却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此人虽莽撞，却对孙秀才甚为信服。
阎道人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服，江湖中像你这样不服‘墨榜’排名的人，原来也有很多，当然也会有人想要去挑战一下的，南燕无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找他不好找，但关东玉罗刹与陇西小白龙是很容易找到的……”
“后来呢？”
“后来？哈哈……后来不就有‘墨榜’了嘛……你以为墨榜的排名是如何得来的？”
“……”
憋了半天，苏塔尔才忿然问道：“既然不能动她，那你叫我兄弟俩来作甚？”
孙秀才心念一动，问道：“道长莫非还在等人？”
阎道人笑而不答，似为默认。
苏塔尔愕然，“等人……等谁？这桩买卖人多了还有甚搞头？”
孙秀才出言安抚道：“不然，人多有人多的好处，大家所求不同，便不相冲突。”
“聪明……果然是读书人才能说出来的话，牡丹虽答应了你二人的交易，但有更快更好的办法，又何必等下去？做掉‘墨榜’排名第二的刺客，便等同于拿到了一面金字招牌，到时贫道再稍加引荐，二位便可跻身‘玄玉楼’，有玄玉楼做靠山，这天下谁还敢动二位？”
阎道人说话间，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在塞外双魔的眼前晃了晃。
这是一块漆黑发亮的腰牌，在朦胧的月色下，泛着青幽寒光，似为玉质。
“能进玄玉楼，楼主自会赐此玄玉令，有了它，这天下你二人何处去不得？”
“这……这就是‘玄玉令’？”
苏塔尔咽了咽唾沫，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去摸摸那令牌。
阎道人冷哼一声，将令牌揣入怀中。
“完事后，还得烦请您老在楼主面前多多美言，我兄弟二人自会记住你老人家的好处……”
孙秀才眼露贪婪，连对阎道人的称呼都改了。
“哈哈，好说……好说……”
“不知你老人家要等的人是……？”
“他已经来了，只是一直躲在暗中偷听我们说话，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显示他那独行大侠的身份……”
“……”
大侠……哪个大侠会躲在暗中偷听别人说话，塞外双魔一脸无语。
“哈哈，你这牛鼻子老道，嘴上的毛病恐怕到死也改不掉……”
一阵劲风过处，三人身边突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孙秀才瞪大双眼，“关东孟……大侠？”
孟繁大眼一瞪，“屁大侠，俺就是一山匪，你们不必在俺脸上贴金，俺不在乎这种名号……”
阎道人微眯双眼，脸上挂笑，“果真不在乎名头？那你来牡丹客栈作甚？”
“俺……俺是来……来……”
孟繁哼哧半晌，却一句整话也蹦不出来。
塞外双魔见状，心中已大致明了，想必这关东独行大盗跟自己差不多，也是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在江湖中无处跻身。
“你如果对墨榜排名尚有所疑，最好问问孟大侠，相信没人比他更有资格评价玉罗刹了……”
阎道人的这句话是对苏塔尔说的，回答他的却是孙秀才。
“莫非孟大侠挑战过冷青萍？可江湖中皆传‘刀胜雪，冷若铁，青萍一笑命断绝。马如龙，人如烟，寒梅一现魂归天’……难道玉罗刹并没有传闻中那样厉害？”
“太行墨家又怎会弄虚作假？”
孟繁叹了口气，神色竟然变得有些泄气，还夹杂着一种悲愤。
“只因当时，俺虽见到了玉罗刹，却始终……没敢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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