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磨墨,尚书舔笔,燕轻云受宠若惊,道声献丑,便将目光移到书案上。
他有个习惯,每次提笔前,都会事先在心中酝酿,根据纸张大小、书写内容来判断整体布局。
他今天穿的是崔挽月改良过的窄袖儒服,手臂上缠有绵缎护腕,既有文人的儒雅,又有武士的洒脱。
燕轻云铁腕翻飞,笔走龙蛇,在二人膜拜的目光中,一幅最高级别的摹本已然完成。他放下笔后,王方翼与崔知悌犹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饶是心里有了准备,可当成品摆在眼前时,他们心中的那种震撼,是无法用语言表述的。
王羲之的墨宝,自太宗以来,便在民间形成一股强烈的膜拜之势。传言《兰亭集序》真迹随太宗葬于昭陵之后,人们多以虞世南与褚遂良的摹本为尊。
王方翼与崔知悌皆是行家,二人观摩良久后,达成共识,燕轻云的字的确能与虞世南、褚遂良分庭抗礼,其间之灵动飘逸,更神似于原本。
不说收藏价值,单就此帖卖价,不算民间,只在同僚中转让,那也是个相当惊人的数字。
当然,崔知悌是真正爱字之人,断然不会将它转卖他人。此刻他双手护着字帖,狂悲又狂喜,生怕王方翼将它抢走,“老夫得此墨宝,此生足矣!”
“小家子气……”王方翼鄙夷的目光中,是深深的嫉妒。
燕轻云见状,笑道:“若将军不嫌卖弄,晚辈欲作一幅字相送,初次见面,身无长物,以资留念。”
“此话当真!”王方翼一激动,一把将燕轻云的手臂攥住。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不知将军喜欢逸之的哪一幅字,亦是兰亭集序吗?”
燕轻云此话一出,崔知悌立刻回头盯着王方翼,直到王方翼说了个不字,他心中的石头才猛然落下,重重地拍了一下胸口。
世间若多了一幅一模一样的兰亭集序,那他所拥有的这幅字帖,便不是独一无二了,不说价值大打折扣,仅是心里的落差,也很难让人舒坦。
“将军请说,不是晚辈狂妄,别的不敢说,逸之先生的每一幅字,晚辈都临摹过万遍,说句信手拈来,并不算夸张。”
“老夫不要逸之的字帖。”王方翼盯着燕轻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老夫要的是你的字。”
“我的字?”燕轻云有点懵。
“对,你若是再送老夫一幅《兰亭集序》,估计崔老尚书往后便不能睡得安生了……况且,你日后必大有作为,你署名的第一幅字,其收藏价值并不比崔老尚书的这一幅低呀,哈哈哈……”
崔知悌眼珠一转,噫,这老小子说的对呀,要不……再……
燕轻云笑道:“多谢将军看重,晚辈遵命便是,只是不知将军要晚辈写什么呢?”
王方翼想了想,“你能作诗否?”
燕轻云闻言暗笑不已,唐诗宋词逾万卷,信手拈来百十千,这不就跟吃饭穿衣一样简单么,忍住了那句小Kiss,面露谦恭微笑,“倒也能作三五首,只是怕入不得法眼。”
“无妨,无妨,只要是你作的便可。”王方翼喜笑颜开。
燕轻云心中一阵汗颜,您老人家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又不是曹子建重生,这一时之间,哪能给你来个现场即兴创作,唯有拾人牙慧,kian它一首了。
“将军身经百战,镇守一方安宁,唯有边塞诗,能一展您之英姿,然现存之边塞诗,已珠玉在前,晚辈难以超越,不如晚辈即兴赋一首词,赠与将军如何?”
王方翼与崔知悌齐齐一愣。
自太宗以来,唐人皆以诗为主,偶尔有人作长短句,类似于一种“小令”,不过是文人宴乐之际随手填出,填完了他们自己也没当回事,这种还不入流的形式,被称之为“诗余”……
燕轻云当然知道他们的想法,却笑着不说话。
王方翼自己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毕竟是自己提出来的要求,总不能太强人所难。
“行,就你这手笔法,随便写些什么,都能流传于世,更何况是你自己作的词,辛苦了,请动笔……”
他嘴里虽然说着不在意,可心里的失望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燕轻云也不说破,应了一声,便准备动笔。
之前说写词的时候,他已在心中策算过,本来王昌龄的边塞诗,更配意境。但那位的年代太接近了,他觉得不太妥当,还是写远一些,而陆游、辛弃疾的词,随便来一首,都不会太差。
只是名字得改一改……
审完布局,便挥动狼豪,写下标题:《破阵子?寄大唐将军壮词》,燕轻云在心中默念,幼安先生,多有得罪了……
徘徊俯仰,银钩铁画,每成一句,崔知悌便在一旁高声吟诵。
王方翼起初只是望着词名发怔,到最后,整个人被再次震惊,回过神来后,他立即推开崔知悌,亲自舔笔,生怕这幅字被崔知悌弄坏。
少顷,书成。
王方翼的模样,比方才的崔知悌更夸张,对着崔知悌吹胡子瞪眼,“你别碰,这幅字是老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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