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诀》的观照之力,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舒明那空寂的核心上,镌刻下愈发清晰的边界。
体内那原本纷杂汹涌的能量,如今虽未融合,却已如同被编入严整军阵的士兵,在玄戈战意的统帅与《静心诀》的规训下,各安其位,沉寂而有序。那面心镜,被擦拭得愈发澄澈,映照万物,却不染一尘。
他在佛前静坐的时间越来越长,周身的气息也愈发内敛深沉。
偶尔,当他完全收敛气息时,几乎与殿中那蒙尘的佛像无异,死寂,古老,仿佛已在此地盘坐了千年。
唯有那双偶尔睁开的眼眸,深处那点由《静心诀》带来的清明,以及那缕被彻底炼化的不屈战意,证明着他是一个拥有可怕力量的存在。
老僧依旧日复一日地扫地,仿佛舒明的存在,不过是寺中多了一尊会移动的。
期间,舒明也寻到了老僧提及的那卷《楞严》残本,藏于佛台暗格,以特殊香料保存,竟意外地完好。其中关于七处征心,八还辨见的论述,玄奥精深,虽不能直接提升力量,却进一步拓宽了他对、、的认知边界,与《静心诀》相互印证,让他对自身能渡所渡的状态,有了更深的体悟。
然而,知识的积累与力量的掌控,并未让他安于现状。怀中那本记载着无魂之民的残卷,如同一个冰冷的坐标,时刻提醒着他北境之行的必要。
每当夜深人静时,那残卷上生机盎然如夏,胸腔寂寥如冬的字句便会自动浮现,与他的身体状态产生奇异的共鸣。这种共鸣不是情感上的悸动,而是一种逻辑上的高度契合,仿佛缺失的拼图终于找到了对应的凹槽。
他将所有的线索,在逻辑核心中铺陈、串联:
起点,落雪镇外的破庙,老乞丐舒苦捡到他的地方。落雪镇位于中州边陲,再往北,便是广袤荒凉的北境。
自身特质,无心跳,却生机盎然,情感空寂,却能吞噬执念。这与古籍中生机盎然如夏,胸腔寂寥如冬无魂之民描述高度吻合。
古籍记载,无魂之民存在于极北的玄冰之渊。
其他线索,药王谷木青提及的北境秘境传说,以及无心之人的古老流言。
所有的线索,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北方,那片被冰雪永恒覆盖的苦寒之地。
他的逻辑核心推演出一个概率极高的结论:他的诞生之地,他这具特殊躯壳的源头,极有可能就隐藏在玄冰之渊的某处。那里不仅可能有关于无魂之民的真相,更可能存在着与他相似的存在,或是创造了他这种存在的缘由。
逻辑链条已然清晰无比。继续留在这古寺,虽能巩固修为,却无法解开最终的谜团。他的身世,他这具躯壳的来源,那背后的真相,答案有极大概率,就隐藏在北境深处,在那传说中的玄冰之渊。
是时候离开了。
这一日,清晨。连日的风雪似乎短暂停歇,铅灰色的云层依旧低垂,但雪沫不再狂舞,天地间陷入一种压抑的宁静。
寺院的残破轮廓在微光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一头在雪原上憩息的巨兽骸骨。屋檐下凝结的冰棱折射着惨淡的天光,偶尔发出细微的断裂声。
舒明结束了最后一次静坐。他站起身,拂去僧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身衣服还是林风留下的那件道袍改的,虽陈旧,却整洁。
他将那卷《楞严》残本小心放回佛台暗格,又将《静心诀》的要义与这些时日的体悟深深烙印在意识深处。他走到殿角,将老僧平日用的水缸挑满雪水,又将院中积雪清扫出一条小径。这些举动并非出于情感,而是他逻辑中了结因果的必要步骤。
他走出主殿,来到院中。
老僧已然在那里,并未扫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棵枯树下,佝偻的身躯仿佛与树干融为一体。他似乎早已料到舒明今日会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静谧,连风雪都识趣地远离了这片区域。
舒明走到老僧面前,停下脚步。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这位深不可测、亦师亦友的老者。
虽然老僧从未正式教导他什么,但那几句点拨,那默许的态度,那看似平凡却蕴含至理的存在本身,都对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段寺中岁月,是他离开落雪镇后,罕有的能让他静心梳理自我、明确前路的时光。
老僧浑浊的双眼也看着他,那目光依旧平静,仿佛能容纳世间一切悲欢离合。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镜已明,舟已固。前路风雪,皆是修行。
他顿了顿,干枯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向北方。
渡人渡己,一念之间。施主,珍重。
没有挽留,没有叮嘱,只有最朴素的祝福与见证。这话语如同最后的箴言,烙印在舒明的心镜之上。
舒明躬身,行了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郑重的礼。腰弯得很深,持续了三息之久。
大师保重。
二字出口,依旧平淡,却蕴含着这段时间沉淀下来的所有与。他知道,此去一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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