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驱散了夜色,却驱不散华彩阁染坊废墟上空的浓烟与焦糊味,更驱不散笼罩在乐平绣业心头的阴云。一场大火,烧掉了华彩阁染坊,也似乎烧断了苏砚追查的一条重要线索——秦老把头失踪了。
县衙廨房内,气氛凝重。苏砚一夜未眠,眼中带着血丝,但目光依旧锐利如刀。张茂肃立一旁,汇报着最新的情况。
“火甲头目初步查验,火起于染坊存放矿物染料和油脂的库棚,确有多个起火点,且发现了引火之物残留的痕迹,确系人为纵火无疑。”张茂道,“秦老把头家已仔细搜过,无打斗痕迹,也无匆忙收拾行李的迹象,只少了几件随身衣物和一点散碎银钱。邻居最后看见他是在昨日傍晚,他提了个小包袱出门,说是去城外女儿家。但卑职已派人快马去他女儿家所在的村子查问,回报说秦老把头昨日并未到过。”
“包袱?”苏砚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什么样的包袱?”
“据邻居描述,是个半旧的蓝布包袱,不大,但看上去沉甸甸的。”张茂回答。
沉甸甸的……会是什么?是细软?还是……可能与案件相关的东西?
“纵火者的目标,恐怕不止是毁掉染坊和可能存在的证据,”苏砚缓缓道,“更是想制造混乱,掩护秦老把头失踪,或者……灭口。”
“县尊,您怀疑秦老把头他……”张茂脸色一变。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苏砚语气冰冷,“加派人手,沿着乐平通往各处的道路、水道,尤其是偏僻之处,仔细搜寻。生见人,死也要找到尸首或遗物。”
“是!”
“那个生病的桡手,现在如何?”苏砚问起另一条线索。
“郎中用了药,热度已退,人也清醒了些,只是还很虚弱。卑职已将他移至衙内厢房,派人看护,也便于问话。”
“带他来。”苏砚决定不再等待。这个被柳承业过分“关心”的桡手,或许知道一些至关重要的内情。
片刻后,两名衙役搀扶着一个面色苍白、脚步虚浮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约莫二十出头,名叫孙旺,是云锦坊龙舟队的主力桡手之一。见到端坐案后的苏砚,他眼中闪过一丝畏惧,想要下跪,却被苏砚抬手止住。
“孙旺,不必多礼。本官问你话,你须据实回答,若有隐瞒,便是包庇罪犯,罪责不轻。”苏砚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孙旺身子一颤,低下头:“小……小人不敢。”
“龙舟赛那日,你声称看到华彩阁龙舟尾部水下有影子晃动,究竟看到了什么?仔细回想,莫要遗漏。”苏砚紧紧盯着他。
孙旺脸上露出挣扎和恐惧的神色,嘴唇哆嗦着:“那……那日雨大,水浑,小人……小人其实也没看清,就是……就是眼角余光瞥到蓝船尾巴那边,水下好像……好像有条黑乎乎的东西绷直了一下,又松了……像是……像是拴着船的绳子,但位置不对……”
“像绳子?什么样的绳子?多粗?大约多长?”苏砚追问。
“看……看不真切,像是麻绳,浸了水颜色深……长度……好像是从桥墩那边过来的……”孙旺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垂得更低。
“事发前两日,你们柳坊主找你问过话,所问何事?”苏砚忽然转换话题。
孙旺猛地抬头,眼中惊慌更甚,结结巴巴道:“坊……坊主就是问小的,对划龙舟有没有把握,知不知道华彩阁那边谁掌舵,平时训练如何……就是……就是寻常问话,鼓励小的们用心……”
“哦?那他可曾单独问过你,若是在比赛时,看到华彩阁的船有什么‘特别’的情况,该如何应对?”苏砚的语气带着一丝压迫。
孙旺脸色煞白,额头上冒出冷汗,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苏砚对视:“没……没有……坊主没这么问……”
“孙旺!”苏砚猛地一拍桌案,声音转厉,“你可知,沈拓是被人谋害!水下有机关绳索,绊其龙舟,致其撞毁身亡!你当时所见,很可能就是那致命机关!你若知情不报,甚至有所隐瞒,便是同谋!你的高热,是真病,还是心里有鬼?!”
这一番连敲带打,直击孙旺最脆弱之处。他本就在病中虚弱,心神不宁,被苏砚的气势和话语一激,心理防线顿时崩溃,“噗通”一声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是被逼的……”
“说!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张茂在一旁厉声喝道。
孙旺瘫在地上,抽泣着断断续续交代:“赛前……赛前两日,柳坊主确实单独找过小的……他……他给了小的一个锦囊,说……说若是比赛时,看到华彩阁的船快到桥洞时,船尾附近水面有异常,就……就偷偷把这个锦囊扔到他们船上去,扔得越靠近掌舵的沈师傅越好……他说……说这只是个玩笑,锦囊里是……是些无伤大雅的痒痒粉,想让沈师傅出个丑,挫挫华彩阁的锐气……小人当时也觉得不妥,但柳坊主说事成之后,赏小人二十两银子,还提拔小人做小管事……小人一时鬼迷心窍,就……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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