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的杜鹃花代表“安全”,半片……则意味着“警告,已暴露或处于危险状态”。
难道姐姐来过这里?还是姐姐想设法送进来什么信号?李婉宁的血液几乎冻住。
或者……难道是姐姐出事了!
不!这个念头带来的眩晕比她第一次见到“马路大”这个词时更甚。
姐姐是她在黑暗中唯一的坐标,也是她接受这致命任务的勇气之源。
如果姐姐已经落入敌手……
她不敢想下去。
她迅速将花瓣攥入手心,尖锐的指甲刺痛了掌心,带来一丝虚弱的真实感。
她强迫自己继续完成查找记录的动作,每一个转身,每一个抬手,都感觉有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视。
样本记录终于找到。
她抱着文件夹,低垂着头,快步离开解剖室,沿着来路返回。
每一步都像踩在深渊的边缘。
刚走到通往地面的楼梯口,一名佩戴袖章的士官拦住了她:
“渡边护士,所有人立即到礼堂集合,紧急通知。”
礼堂里已经黑压压站满了人,穿着白色、绿色、土黄色制服的人员按部门站立,鸦雀无声。
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石井四郎站在前方的讲台上,依旧穿着那身呢子军大衣,双手背在身后。
他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惯常的、学者式的温和笑意,但镜片后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像冰冷的探针。
李婉宁站在医护班的队列里,感觉到身旁同伴抑制不住的细微颤抖。
她直视前方,目光落在石井脚前的地板上,努力控制呼吸。
石井四郎开口了,声音不高,通过扩音器传出,带着金属的质感:“诸位同仁,为了大东亚共荣圣战,为了医学之神圣进步,我们在此潜心钻研,付出艰辛努力。天皇和关东军司令部,对我们寄予厚望。”
他顿了顿,笑容似乎加深了些,却更让人不寒而栗:
“然而,最近我发现,在我们这个本应纯洁如富士山的雪、专注于崇高事业研究的集体里,出现了一些……令人遗憾的杂音。或许是个别人的思想受到了不良分子的蛊惑,或许是对我们事业的伟大意义产生了误解。”
礼堂里死寂一片,连咳嗽声都没有。
石井四郎慢慢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件小东西,举到身前,让所有人都能看见。
那是一枚耳坠。
水滴形状,色泽温润如凝血,在礼堂惨白的灯光下,折射出一点微弱却刺眼的红芒。
红玉耳坠!!!
李婉宁的瞳孔骤然缩紧,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四肢冰凉。
她认得那枚耳坠。
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姐姐和她各有一枚。
她的那枚,左耳的那枚,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耳……
昨夜临睡前,她明明记得放在枕头下的手帕里……今早匆忙,竟未察觉是否还在!
“看,”石井四郎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品鉴一件艺术品,却又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膜,
“很精美,不是吗?可惜,它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就在我们核心实验区的通道外。”他的目光再次扫视全场,那笑意变得冰冷而残酷,
“我们中,混进了一只老鼠。一只企图啃噬我们帝国伟大成果,向敌人摇尾乞怜的老鼠。”
他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在医护班的区域停留了那么一瞬。
“我会找到它。”石井四郎收起耳坠,放回口袋,仿佛只是展示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语气恢复了平静,
“当然,在找出这只老鼠之前,为了我们事业的安全,也为了大多数忠诚同仁的安全,必要的审查和隔离,是不可或缺的。请诸位理解,并配合宪兵队的调查。”
他微微颔首,结束了讲话。
没有咆哮,没有威胁,却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具压迫感。
宪兵和那些黑衣特高课的人,像无声的潮水般从礼堂各入口涌入,开始按名单分批带人离开。
李婉宁站在原地,周围的人群开始不安地骚动、低语,又被厉声呵斥压下去。
她感觉那枚消失的红玉耳坠,此刻正紧紧攥在石井四郎的手中,也攥住了她的心脏和咽喉。
那抹暗红,在她眼前晃动,与手心里那半片枯萎的杜鹃花瓣的颜色,渐渐重叠,融合成一片绝望的殷红。
姐姐的警告,自己的疏忽,特高课的介入,石井四郎猫捉老鼠般的冷酷……所有线索在她脑中轰然撞击,碎裂,又拼凑出一个清晰的绝境。
老鼠……哦!她这只老鼠,似乎刚刚探出头,就已经暴露在鹰隼的视线之下。
而背荫河传来的夯土声,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土层和墙壁,隐隐传来,那是更庞大、更黑暗的吞噬机器即将启动的倒计时。
礼堂的空气凝成了冰,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叶生疼。石井四郎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还悬在讲台上方,像一把缓缓降下的铡刀。宪兵和特高课的黑衣人开始如鬼魅般穿梭,按着名单逐个叫人。每一声冰冷短促的姓名点唤,都让队列里某个人控制不住地一颤。
李婉宁站在医护班的队列中,脊背挺得笔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细微尖锐的痛楚对抗着从骨髓里渗出的寒意。
她不能抖,不能露出任何异样。姐姐的半片杜鹃花瓣在贴身口袋里,隔着衣料仿佛烙铁;石井手中那抹刺眼的红玉光泽,则在脑海里灼烧。
老鼠……嗯……她必须比老鼠更隐忍,比狐狸更狡猾。
“渡边宁子。”
当声音响起时,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以一种恰到好处的、略带茫然和紧张的神情抬起头。点她名的是那个冷面教官,眼神依旧锋利如刀。
她跟着一名宪兵走出礼堂,穿过光线惨白的走廊,被带进一间狭小的、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的审查询问室。
房间里弥漫着旧木头和劣质烟草的味道,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是头顶一盏蒙着灰垢的灯泡。
等待的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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