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零年,夏末,林家村。
“扫把星!离我家远点!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尖锐的咒骂声伴随着一块小石子的破空声,砸在院墙角落那个小小的身影旁。
林星宝缩在墙角,三岁的小身子团成一团,像只受惊的小猫。她穿着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衣裳,小脸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大而黑亮,却空洞地望着前方,对近在咫尺的辱骂和威胁毫无反应,只是专注地看着地上忙碌搬家的蚂蚁。
她不是没反应,而是她的灵智被庞大的福运封印,隔绝了外界大部分的纷扰。在她独特的世界里,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骂她的胖婶头顶盘旋着一缕灰色的晦气,而地上那些辛勤的蚂蚁,周身则环绕着微弱的、代表生机与勤劳的白色灵光。
“嘿,还不理人?真是个傻子!丧门星!克死了爹妈,现在还想来克我们?”胖婶见她不哭不闹,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更加气恼,叉着腰骂得更起劲了。周围几个看热闹的村民指指点点,眼神里多是嫌弃和避讳。
“谁说她是丧门星?”
一个低沉却有力的声音响起,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
陈枫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古铜色的脸上沁着汗珠,眉头紧锁。他几步走到墙角,高大的身影挡在星宝面前,隔绝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他没看胖婶,只是弯腰,用粗糙却异常温柔的大手,轻轻拍掉星宝身上的尘土,然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小星宝似乎熟悉了这个怀抱,自发地在他坚实的臂弯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小脑袋靠在他肩头,依旧沉默,但那双空洞的眼睛,却微微动了一下,落在了陈枫的头顶。
在那里,她看到了一团温暖、蓬勃的赤金色气息,如同初升的太阳。这是“浩然正气”,只是如今还微弱,被一层愧疚与自责的阴霾笼罩着。那是他因战友牺牲而留下的心结。
“陈枫,不是我说你,养这么个玩意干什么?话都不会说,整天死气沉沉的,不是傻子是什么?趁早扔后山算了!”胖婶被陈枫的气势慑了一下,但依旧嘴硬。
陈枫的眼神骤然变冷,如出鞘的军刀,扫过胖婶:“星宝是我女儿。谁再敢欺负她,别怪我陈枫不客气。”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上过战场的煞气,胖婶和周围村民都被震住,悻悻地散了。
抱着星宝回到自家那间破旧的泥土房,陈枫将她放在唯一的木板床上,去打水给她擦脸。看着星宝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模样,陈枫心里一阵酸楚。
他想起牺牲的战友,临终前将唯一的血脉托付给他。他本想给这孩子最好的生活,可退伍回来,发现这孩子被亲戚嫌弃,被村人辱骂,诊断为“自闭症”,他心疼却无力。这个村子,充满了对星宝的恶意和歧视。
继续留在这里,星宝只会被毁掉。
他蹲下身,平视着星宝清澈却无焦距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地说:“星宝,爸爸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县城,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没人会骂你的地方。爸爸一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星宝没有回应,只是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他紧皱的眉头,仿佛想抚平那里的忧愁。
就是这个微小的动作,让陈枫瞬间红了眼眶,所有的犹豫都烟消云散。
他起身,开始利落地收拾行囊。几件打满补丁的衣物,一小袋杂粮干饼,还有他那仅有的十几块钱复员费。家徒四壁,行李少得可怜。
夜幕降临,山村陷入寂静。陈枫用旧背带将星宝牢牢背在身后,小小的行囊挎在肩头,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承载了无数冷眼和痛苦的泥土房,毅然转身,踏着月光,走出了林家村。
前路未知,但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为了背上的这个小女儿,他必须闯出一片天。
趴在养父宽厚温暖的背上,星宝的小脸贴着他的脊梁,在那令人安心的赤金色气息包裹中,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外人看不到的是,一丝微不可察的金色福运,自她身上溢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陈枫的浩然正气之中,使得那缕正气,似乎壮大了一丝,也更明亮了一分。
福星之路,始于这月夜下的无声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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