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观沉了脸：“你口口声声说要救我，原来不过是挂羊肉卖狗肉！”
外头那人放肆地笑起来：“陆遥观，你太天真了！兄弟们，冲呀！”
沈家的大门又被铛铛铛地撞了起来。
沈树偷偷在沈禄耳边说：“云公子上了屋檐。”
阿孤爬上屋檐，见沈家院墙外果然黑压压地站了好些人，还有十来人骑在马上，另有十余人举着火把，这些人皆佩着大刀、弓箭。其中有一个人，左手空荡荡的，正是王曹军。
呵。阿孤冷哼一声，照旧又从屋檐爬下来。
陆遥观看着他：“这位兄弟，外头有多少人？”
“不过五六十人在外面虚张声势。”
陆遥观咬牙切齿道：“五六十人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说着便要去拔大刀。
“慢！”阿孤摇摇头，“今晚是除夕夜，我们总得先驱魔赶鬼兽。”
说罢从方才沈远扛给他的两大箩爆竹里拿出一捆，站在院墙下，拔出火折子，点了引子，就往外头扔去。
他身量高，臂力又过人，着了引子的爆竹在院墙上炸开，掉落在外头，只听不绝于耳的噼里啪啦声以及惊叫声在外头炸开。
一捆又一捆的爆竹不断从院内扔出去，炸得外头一片鬼哭狼嚎，骂娘声，骂王曹军的，马儿嘶叫的，不绝于耳。
沈禄也在嚎：“沈远，沈树，快快快，将所有的爆竹都拿过来！炸，炸死他们！”他沈家的爆竹，用料一直是整个冥州城最足的。
沈远：“公子，没有了……”
最后一捆爆竹扔过去，陆遥观从护院身上拔了一把大刀，怒吼：“开门！”
阿孤也拔了一把大刀，一个箭步，将沈家大门上的横木一一挪开。沈远沈树也过去帮忙，沉重的沈家院门一打开，一股呛鼻的火药味咻然被猛风刮进来。
却见外头一片狼藉，血肉横飞，地上躺了好几个人，马儿早就跑得不见影了。还有几个头破血流的，还握着大刀瑟瑟发抖硬撑着。
陆遥观大刀一挥，怒吼：“谁要杀我陆遥观，尽管上来！”他此时怒目圆睁，浑身散发着戾气，有如从地狱里来的阎罗王！
“陆刺史饶命！”剩余那几个硬撑的，一下子扑在地上，怦怦地磕头。
陆遥观抓起一个：“谁叫你们来的？”
那人瑟瑟道：“是王曹军，他说只要今晚跟着他，便每人得三百贯。小的家里老母病重，小的一时昏了头就跟来了，陆刺史饶命啊！”
陆遥观怒道：“你的老母病重，你便要来老百姓家中烧杀抢掠，别人家中就没有老幼妇孺吗？你本是兵，是要保护老百姓的呀。”
他的声音因怒极而变得嘶哑。
那人不敢再说话。
陆遥观却似失魂落魄一般，扑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余将军，遥观背弃了你的期望呀！”
赶出来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陆遥观为何这般失态。
阿孤用力将他扶起，拉进院中。
陆遥观无力地坐在椅上，喃喃道：“半年多前我到冥州去，无意中结识了陈招，被他下蛊，从此便惹下祸端，不但害死了余将军，还由他操控，做下一桩桩错事……”
余蕉悄悄上前，握住他的手：“陆叔叔，祖父不怪你。”
陆遥观摇头：“那陈招野心勃勃，数天前找了人来假扮我到临安府述职，怕是要刺杀当今官家，天下动荡，皆因我而起。我罪孽深重，无颜面对天下人！”
沈禄不由踢了一脚陈招：“狼子野心，可诛！”
陈招桀桀地笑起来：“你们不觉得好玩吗？这天下太平得太久了，太无趣了。”他舔舔嘴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陆遥观忍不住骂道：“你真是令人作呕！”
阿孤却冷冷道：“你寻人假扮的陆刺史，还没有出冥州的边界，便被人迷晕在曹家屯的一家羊肉馆子里。此时他们应是在沈家的石炭场中苦苦度日罢。”
沈禄忍不住道：“云兄弟，好歹我也算是石炭场最大的东家，怎么不晓得有这回事？”
阿孤横他一眼：“你身边的眼线太多，瞒不住。”
陈招桀桀地笑起来：“没成想你这个低贱的货郎倒是有几分能耐，怪道顾娇竟能看上你。”
阿孤缓缓蹲下，与他平视：“你口口声声说我低贱，配不上顾娇，你自己却是个叫天下人唾弃的货色。”
他的眼神里带着无尽的寒意。
陈招忽而想起，他在清平镇的道路上，第一次遇见阿孤的情景。明明他认得画像中的顾娇，眼神却完全没有泄露出来。明明不过是一个乡下少年，却能瞒过他的一双毒眼。
说来可笑，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骗，却是折戟在一个乡下少年手上。
原来，上苍早就注定，谁是谁的对手。
他仍旧咧着嘴笑道：“你们不会好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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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娇躺在榻上，闭着双眼。
阿孤将药粉轻轻地撒在她的伤口上，一边问她：“疼不疼？”
她笑道：“有些疼。”她向来是怕疼的，在他面前亦想撒娇，但今晚以后，她想坚强些。
他的大手轻轻地握着她的：“忍一忍。”
“嗯。”顾娇应下，还是忍不住问他，“阿孤，若是我以后变得难看了怎么办？你会不会嫌弃我？”
阿孤执起她的手：“傻娇娇，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声音却低了下来，带着愧疚，“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你，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脸上又添新伤……”
顾娇赶紧用手指按住他的唇：“不许说这样的话，都怪我自己，太有自信了，竟以为自己能将小枣糊弄住。”
阿孤深深地看着她：“陈招被抓住了，以后不会有人伤害你了。”陈招以蛊虫害人，余老伯以毒攻毒，还治其人之身，同样将蛊虫放进陈招的身体中。
药效发作，顾娇的樱唇轻轻一弯，迷糊道：“阿孤，我先睡一会儿。”
“嗯。”他看着顾娇沉沉睡去，轻轻道，“明儿便是新年了。”
外头，万家灯火，绵延不绝，爆竹声声中辞旧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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