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她轻启唇喃喃道。
周一桥心底一咯噔，她果然又神志不清了。
这一声奶奶唤得他好生郁闷，就算是神志不清了，也不至于分不清男女吧。不过，奶奶也好，哥哥也罢，反正都不会是他。
“沅沅。”他柔声唤着，步子悄悄朝她靠近，“沅沅，下来吧，到…到奶奶这里来。”
陆沅七看着这个敞开的怀抱逐渐靠近，熟悉而温暖的感觉，蹑手蹑脚地要往这个怀抱里扑，周一桥赶紧接住了她。
直到那只纤细而冰凉的小手扎扎实实地握在手心里那一刻，他心中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沅沅。”周一桥情不自禁地又唤了声她的名字，轻手轻脚地将她抱下来。
“奶奶……我…我好冷…”
陆沅七嘴唇冷得直打颤，不停地往周一桥身上蹭。
“很冷吗？我抱你到塌上去吧…”
他话刚说完，陆沅七就轻而易举地扒开了，他因走得匆忙而只扣了一个扣子的大衣。
陆沅七的脸贴在周一桥的胸膛上，冷冷的鼻尖碰到了他锁骨下方，周一桥不自然地抿紧了唇。
任由着她往他身上蹭，他自然是没办法去和一个只是想要汲取温暖的孩子计较感情问题。
他嘴里自言自语般喃喃道：“蹭吧蹭吧，唉，能做个取暖的工具，也挺好的。”
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大衣，披在她的背上，将她包裹了起来。
“还冷吗？”他环住她，柔声问道。
“冷…奶奶…我好想…想…你”，她眼神依旧迷茫，话语轻飘飘的，让人听不实在。
周一桥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头发，无奈地柔声道：“沅沅，奶奶没办法时时刻刻在沅沅身边，沅沅要是实在难受，可以找野猪，野猪会陪在沅沅身边的。”
“野猪？”陆沅七微皱眉，似乎在想什么，“野猪……野猪是什么？”
果然是不记得了，也对啊，他们那时候也就见过几次面，而且他那时候的模样那么糟糕，她怎么会记得他？
他是能理解的，能原谅她不记得他了，只是被遗忘的痛楚并不会因为情有可原而少去些许。
周一桥如同教幼稚园的小朋友一般，耐心而温柔地给她解释：“野猪，是一种又黑又肥又丑的动物……倒是他很善良很喜欢沅沅，会保护沅沅的。”
“是嘛……野猪真好…”
陆沅七在他的怀里安静了下来，只是周一桥还在继续说着，如同讲故事儿一般。
“不……野猪不好，野猪只想对沅沅好，沅沅，还记得野猪吗？沅沅喜欢野猪吗？”
陆沅七睡了，并没有人应他。
而周一桥还在喋喋不休，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说得很轻很柔。没有回答的，可能这辈子都听不到她的回答了。
因为，他这辈子大概是不会再问第二次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上了床，给她盖好了被子，将头轻轻地贴在她的心脏处。
干净的被子还有淡淡的香味，是她的香味…不…是香血蛊散发出来的气味。
他如同一个信徒一般，贪婪地吸吮着，任谁看到都会觉得他的行为很变态吧。
沅沅，这不是你的味道……不是，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味道，可绝对不应该是这个味道。
以后，你会好起来的。等你好起来了，再让我仔细地闻一闻吧。我鼻子很灵敏的，以后下了黄泉，喝了孟婆汤，兴许，我还能记得些许你的气味。
下一次，我就赶在厄运降临在你身上之前，替你挡住，这样你就可以开心一点了吧。
“奶奶……我挺喜欢野猪的…”
陆沅七的一句呓语，终是让他欲罢不能地沦陷了。
在这场与回忆的斗智斗勇中，他输了，输得一塌糊涂。原本早就知道的啊，这个结果，只是现在这个结果的某一处似乎开出了一朵小花……小野花。
心脏不受控制地跳的好快，眼泪更是不自觉地就从眼角滑落了出来。
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着，嘴唇咧开，分明是在笑。
他好高兴好高兴……和那时候的感觉一样——他称之为范进中举式的高兴。
这一句呓语，将他心里所有的疑虑都打消了，果然他喜欢她爱她，即便是一场灾难，也无悔。
她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没必要把她囚在身边，如同一只金丝雀。他可以做到的，她去翻天覆地，他来护她周全。
一直以来，希望她可以忘记过去的仇恨、忘记痛苦，所以才什么也没告诉她。可是，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不过是他的自私罢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若是什么也不追究，留在他身边，他也可以省些力了。
现在，都变了。她有知道自己在乎的人死因的权利，也有思念他们、为他们哭泣、为他们报仇的权利。他只需要在她身后支持她，帮助她做她想做的事，护着她不受伤害。
————第二天早上————
一切如常，昨晚的事，陆沅七已经不记得了。
只是随着女佣的轻唤，来到大厅，同周一桥共用早餐。
木桌上是两碗黑米粥，以及一些面食点心。
周一桥已经坐在对面，等了几分钟了，看着从门口走过来的人儿，眼角便不自觉地噙着浅浅笑意，目光温柔似水。
她看向周一桥的眼神，依旧警惕，还参杂了些许疑惑，或许还隐约有丝愤然。
两人相对而坐。
陆沅七看着餐桌上的餐点，轻抿唇，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并没什么胃口，不过还是同周一桥一样，提起了勺子。
不过，周一桥一口一个小笼包，而陆沅七则是埋着头，不咸不淡、一勺一勺地往嘴里机械地送粥。
周一桥昨晚就没吃过饭，狼吞虎咽地也正常，而陆沅七不知道吃得多么勉强。
周一桥吃得半饱的时候，陆沅七那碗粥还没吃到一般，他道：“你多吃点，待会儿带你去办点事儿，可能会有些累。”
陆沅七依旧埋着头，淡漠地应了声“好”后便继续慢吞吞地咽粥。
“我昨天和你说的事，都是真的。这两天，关于陆家的事还有你在叶家、重门发生的事，你不明白的，都可以问我。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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