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霆没想到向来懂事听话的夫人，会在此时此刻，以这般决绝的态度否定自己。
他一甩袖子，几乎是怒不可遏地指着她的鼻子，大声呵斥说：“柳莺时，你疯了么？你要认清楚自己的位置，你不仅仅是姜柔的娘，你还是姜家的夫人，你懂不懂什么叫大局为重？别再任性了，你刚才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过。”
柳莺时缓缓地摇头：“不，姜家的夫人也可以是别人，可我的女儿只有我这么一个娘，我，也只剩这么一个女儿了。姜霆，不论如何，我不会再给你伤害柔儿的机会了。”
她当然知道她阻止不了姜霆，但她可以豁出这条命。反正她早就不想活了，在被拔除逆骨的那一刻，在被抽去神力的那一刻，在从柳三小姐变成姜夫人的那一刻，她已经苟且偷生够久了。
她啊，早就不是曾经那个柳莺时了，但她依旧喜欢依旧怀念曾经的自己，也想要做回曾经的柳莺时。
柳莺时挺直了背脊，风吹过她的水红色长裙，长裙朝着后方飞扬起来，看上去犹如正在燃烧的，不屈的火焰。
身旁的姜柔睁大眼睛看着娘亲，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娘亲，就算是爹，也不可以。
她曾经答应过九姐的，若是九姐不在了，以后就是她来保护娘了，连带着九姐的那一份。
这还是柳莺时第一次违逆姜霆的话，他被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怒骂道：“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你不是早就被拔除逆骨了么？怎么还跟你那个该死的女儿一样，一样气人，一样叫人不得安生。”
柳莺时一听到他这般说女儿，心里便升起了一股子说不出的恨意，冷清双眸直勾勾盯着他：“你闭嘴，婉儿有哪里不好？她天生拥有极高的神力，神体也比你那些废物儿子强悍，她爱憎分明，性格率真，你姜家祖上积了八辈子德，才能求来这么好的孩子。”
姜霆一脸怒容，两只眼睛仿佛在冒着火，但又感觉非常不敢置信，嘴巴张了好几下，最后只吐出一句：“柳莺时，你疯了？”
他曾经那么贤惠温顺的夫人，怎么会在一夕之间变成这般模样？
而且不就是让姜柔拔除逆骨么？不就是提了一句该死的姜婉么？就为了这么一点点小事，柳莺时竟然就这般发疯，实在是不可理喻。
姜霆握紧了手中的绳子，觉得该把柳莺时也送去刑场才对，看看她身上的逆骨是不是又长出来了？
柳莺时露出了疯狂的笑，毫不留情的嘲讽道：“是啊，我疯了，我就是疯了才会跟你这个废物成婚，才会跟你这个废物生孩子。我知道你们这些废物很怕女人们崛起，生怕我们争夺你们的权利，生怕我们强过你们，可这恰恰证明你们就是废物、孬种。”
“柳莺时，你住嘴。”听到这般侮辱的话语，姜霆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手上聚集了神力，毫不留情地朝着柳莺时的脑袋挥去。
但姜柔见势不对，一把将娘亲给推开，快速集结神力对上了亲爹的力量。
两股神力互相交融，很快消散，可姜柔到底是太过于年轻，比不上姜霆的力量强大，很快就得了反噬，忍不住后退两步，‘噗’的一声吐出口血来。
柳莺时这才露出了紧张之色，连忙跑上去扶住了女儿，大喊：“柔儿！”
“柔儿，怎么样？你伤得重不重？”
听到娘亲的问话，姜柔摇了摇头：“娘，不碍事的，你别怕。”
姜霆却是冷哼一声：“果真是逆女，和你那死了的九姐一样分不清形势。”
他是她们的爹，她们却从来都不听他的话，那他又何必管她们的死活？
反正女儿也不过是别人后宅的鸟雀，有培养心疼她们的时间，还不如好好教教底下的儿子。
姜柔将娘亲挡在身后，从袖口缓缓地抽出一根软剑横在胸前，有些失望地说：“九姐说的果然没错，万神界所有的男人凑一起，都凑不出一个好爹。”
因为万神界所有的男人都是得利者，他们都在吃着女人的人血馒头，当然不会站在女人这边。
什么婉啊柔啊的名字，不过是想让她们成为听话的傀儡罢了！
可姜婉不是个听话的，姜柔也不是。
姜霆的脸色由白变红、由红转黑，眼神里变化着恼怒、惊愕、愤恨之色：“死丫头，居然敢拿剑指着你亲爹，柳莺时，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其实柳莺时没有教女儿们什么，只是女儿们的性子都随了年轻时的她，而她看到女儿们就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所以根本就舍不得责怪她们，她一直纵容着她们享受短暂的任性时光，渐渐的她们也就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可看到这样的女儿，柳莺时心里是高兴的、快乐的。
但她也知道女儿不是姜霆的对手，所以她握住了女儿的手，低声道：“柔儿，一会儿我拖住你爹，你走，走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再回姜家了。”
姜柔的手一抖，刚想要跟娘亲说“不”，她不可能抛下娘亲的，但娘亲已经将她往边上一推，走到了爹的面前去了。
柳莺时和姜霆成婚数千载，自然是知晓他的脾性，她朝着他走去，边走边说：“姜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姜霆顿了顿，任由着她走近。
柳莺时走到他跟前后，倏地从胸口掏出了一沓符纸，符纸如天女散花般在二人的头顶散落，同时响起的还有柳莺时的声音：“柔儿，走。”
这一沓符纸是她最后的底牌，她也知道困不了姜霆多久，可已经足够让女儿脱困了，这也是她唯一能为女儿做的了。
在符纸落下的一瞬间，柳莺时和姜霆都顿住了身形，连眼睛都不能再眨一下，这是数百张定身符起了作用。
然而姜柔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走上前，将娘亲打横抱起，“娘，我带你一起走。”
可她们没能如愿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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