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
苏乞轻笑：“若真是荒谬那还好了呢。
我倒是希望这五百年的光阴不过是我的黄粱一梦，梦醒了我还是曾经的那个女孩，每天只需要考虑吃穿住行，不必每十年重新经历一次‘家人’死在自己面前的一幕。”
她看向小七，脸上没有任何因翎子质疑而产生的愤怒，反而是带着追忆以及怀念。
这炙热的目光让小七的心脏不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因为这目光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慕容晓柒，如果当初没有你们的育婴堂堂主，你知道你最终的结局是什么吗？”
“什么...？”小七开口，有些口干舌燥。
她能感觉得到四周其余三人的视线全都汇聚在了她的脸上，明明作为大燕女帝，面对万人敬仰都不会有任何羞耻的她，在这一刻却感觉到了一股羞耻。
她咽了咽口水，面前的苏乞继续说道：
“你会在下京被王山抓住。
虽然最后因为王山以及他的同伙分配你的奖赏不均而让你逃走。
但是很快，没有李公公的你会被更多的风满楼杀手追上。
其中不乏心狠手辣之辈，凡是你见过的、跟你搭过讪的、因为你可怜而让你吃一口饱饭的全都被当着你的面杀害了。”
“其中不凡在临死前咒骂你的，诅咒你全家的，还有懊恼当初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帮助你的。
而在一个个帮过你的人在你面前残忍杀害，年仅十岁的你疯了。
随后慕容戊得手，成功利用血玛瑙的能力一举突破宗师。”
苏乞的话语很平静，因为她是真的曾在某一个轮回中拦下了“苏祈”的任何行为，随后眼睁睁的看着小七从奔波到破碎。
她没有虚构，没有夸张，因为她说的全都是真事，是曾经某个十年中发生过的事情。
小七拿剑的手不停地颤抖着，苏祈亲手为她打造的墨染在她的攥紧中不断地抖动着，仿佛银白的剑身也在诉说着她的悲鸣。
仅仅只是听着苏乞说出来的话，她就能脑补到如果真的没有苏祈救下自己的话。
那么她的命运就该是朝着面前白毛苏所说的，被折磨、成疯魔，最后难逃一死的终点前进。
可以说，没有苏祈就没有现在的她，没有育婴堂的大家也不会有现在的她！
看着小七陷入自证的沉默，苏乞转过头看向蘑菇，她歪着脑袋：
“至于蘑菇你...如果没有你的公子，你觉得你会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活下来吗？
或许没有因为苏祈的原因导致你被殴打，但是你能活过一个冬天是侥幸，两个冬天是万幸。
可是这个世界又不是只有一个两个寒冬，你能保证自己的运气每次都那么好，熬过每一个寒冬吗？
你会蜷缩着身子，双眸望着巷口，只是恳求他人能停下来驻足。”
“因为这样你就能多感受一些他人在身边的温暖，无论谁都好。”
蘑菇一瞬间泪崩，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滴在“驱寒”上化作一滴滴坚冰。
“公子...呜呜...”
“够了！”小七厉声打断，
在看见蘑菇落泪后，哪怕她清楚的知道面前这来自五百年前的苏祈很有可能是宗师，甚至超过宗师。
但是她的墨染剑锋仍然抬起，剑尖直指苏乞。
她的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微微发抖，可那双眼睛却燃烧着某种近乎执拗的光。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就算没有苏祈，我们都会死得很惨，那又怎样？”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难道你要我们因此感激涕零，跪下来承认自己本该是命运的弃子吗？
你出现在我们面前，告诉我们这么多东西难道就只是简简单单的让我们知道自己本该死掉的那一次次轮回吗？！”
苏乞静静看着她，没有回答。
蘑菇擦去眼泪，冰晶在她指尖碎裂。
她抬起头，嗓音还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公子救了我，不是因为可怜我，而是因为她相信我能活下去……而且，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翎子冷笑一声，指间不知何时已夹住三枚银针，寒光凛冽：“你说了这么多‘如果’，可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如果’。”
苏乞的目光从她们脸上一一扫过，忽然笑了。那笑容里竟有一丝释然。
“是啊，最没用的就是‘如果’。”她轻声说，“可你们知道吗？在这么久的轮回里，我试过不插手任何人的命运。”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自己苍白的长发，像是在触碰某个遥远的记忆。
“那一次，苏祈没有建立育婴堂，没有救下任何人。
小七疯了，蘑菇冻死在雪地里，苏汐……”她顿了顿，看向苏汐，“你在杀死那个猎户的当晚，就被他儿子反手吊死在村口的槐树上。”
空气仿佛凝固。
“而我，依然独自活到了轮回的尽头。”苏乞抬起眼，“你们知道那种感觉吗？明明已经看过无数次相同的日出日落，却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安静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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