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批完奏章，天已经黑了。
他一边用燕窝羹一边问：“宫中没什么事吧？”
孙寿全回道：“回陛下，今日一切安好。淑妃娘娘没怎么吐，已经睡下了。尚衣局制好了过年的新衣，贤妃娘娘领着大家试衣。东宫来报，小皇孙身子渐好，已经不必用药了。”
皇帝点点头，又问：“公主呢？”
“公主在安国公府，还没有回来。”
皇帝眯起眼睛。都这个时辰了，宫门很快便会关闭，她又不回来了吗？
“公主最近是不是经常出宫？”
孙寿全陪笑：“公主每回出宫，都有禀报陛下。只是安国公老夫人不舍，每每留宿。”
“哦。”皇帝想起来了，其实楚翎去的次数不多，只是经常住两三天才回，他就觉得好些天没见着。
这孩子打小爱住外祖母家，那里有年纪相近的表姐妹可以玩耍，又有外祖母对她爱如珍宝，皇帝知道女儿自小丧母，心里缺那么一块，也乐得老夫人多教导疼爱她。
不过，他有点想女儿了。
“不知道阿翎在做什么……”皇帝自言自语过后，突然搁下碗筷起身，“走，出去看看！”
孙寿全一惊，拿不准他的意思：“陛下……”
皇帝已经让宫人拿外裳来了，说道：“备车，哦，不要用銮驾，就普通一点的马车。”
话虽如此，皇帝出行又怎么简单得了？孙寿试图劝一劝：“陛下，已经这么晚了，回来怕是不大方便。”
皇帝不以为意：“无妨，朕也可以在安国公府住一晚。去吧！”
圣意已决，孙寿全自不好再说什么，便应了声“是”。
片刻后，皇帝就这么乘着马车，带着薛望和一干侍卫出了宫。
圣驾到了安国公府，冯家众人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接驾。
问及公主行踪，冯令薇慌慌地回答：“公主、公主不在啊……”
她吞吞吐吐，引得安国公冯霄大急，喝道：“公主怎么会不在？陛下当面，你实话实说，不要作妖作怪！”
冯令薇不得不答：“她去别院了……”
皇帝倒还镇定，只问：“阿翎去别院做什么？”
“听曲儿，看戏耍，还有一个人静静。”冯令薇怯生生道，“阿翎说，宫里太吵了。”
皇帝一怔。宫里怎么会吵？淑妃现在养胎闭门不出，贤妃又是安静的性子，王婕妤李美人这些低位嫔妃也都乖巧，谁不长眼敢去南明宫打扰公主？
这时，薛望过来，凑到皇帝身边一阵耳语。
皇帝神情微变，最终道：“走，去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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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翎出了酒肆，回头道：“不必送了。”
萧虞止住脚步，低头施礼：“是，公主走好。”
楚翎走向马车，就在她一脚踩上马凳的时候，突然眼角瞥到了什么，转过头愣住：“父皇？”
……
马车内，皇帝目光冷锐地看着她，问：“有什么要跟朕说的吗？”
不好，不能让父皇注意萧虞。楚翎心念电转，不答反问：“父皇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这气势汹汹的架势，让皇帝一愣，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你私会外男被朕抓住，还反过来质问朕？”
楚翎昂起头：“是啊！我看看父皇有没有长进！上回在大槐寺，您撞见我跟净慧说话就气得不得了，二话不说先定我的罪，您还记得吗？”
她提起这件事，皇帝不免心虚：“呃……”
楚翎趁胜追击：“父皇怎么不说了？这回您又是怎么想的？哦，对了，说我私、会、外、男！”
“……”她越是理直气壮，皇帝越是势弱，“朕也就是这么一说。毕竟上回是在寺庙，公主沾上和尚，名声不好听。”
“那这回呢？”楚翎瞪视着他，“我就是私会外男了又如何，犯了哪条法？您要怎么治我的罪？”
皇帝先是生气，随后想想，好像……也没犯什么礼教法条，更没罪可治。
男未婚女未嫁，见见怎么了？没听说男女见面就要治罪的。更何况，在公主这里，只有外臣，没有外男。
皇帝的气一下子消了，再看女儿气鼓鼓的样子，软下声音：“好好好，父皇错了，不该说你私会外男。”
楚翎扬了扬眉：“还有呢？”
“还有什么？”皇帝不解，“朕都认错了还不行？”
楚翎道：“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句招呼不打，就打探我的行踪，您对我还有点信任吗？”
这个锅皇帝不背，回道：“朕想你了，所以出来看看，有什么问题吗？”
“您想我就派人来召我啊！”楚翎气鼓鼓地说，“动不动亲自过来，也不怕吓死人。喏，您看，他们都吓到了。”
她指着外头，于是皇帝透过车窗，看到站在酒肆门口顶着寒风的萧虞等人，既心虚，又吃味：“你倒是挺在乎他的。这小子是哪家的？怎么跟你认识的？先说好，你的婚事不能马虎，要是对方配不上你，朕断断不能允的。”
话题转到这里，楚翎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她先发制人，这关算是过了。
她嗔道：“父皇您说什么呢？我就是瞧他长得好看，说话也有趣，所以才叫他陪着喝点小酒散散心，哪里就到谈婚事的地步了？您自己心烦的时候不也喜欢找美人陪着吗？”
皇帝琢磨了下：“是这个理……不过，你年纪小，见识少，朕怕你被骗。”
楚翎满不在乎：“他能骗我什么？财还是色啊？我还能吃亏不成？”
财嘛，皇帝无所谓，他自己也不是没干过千金买笑的事。色嘛……皇帝觑了一眼，那公子虽然蒙着眼睛但好像挺好看的，确实吃不了亏。
“行吧！”皇帝放下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你现在是继续跟他喝酒，还是陪父皇回去呢？”
楚翎笑了：“您都来找我，我还能不跟您回去吗？不过这么晚了，咱们还回宫吗？”
皇帝也笑：“你若不想回，朕就陪你在别院住一晚。”
“好啊！”楚翎喜笑颜开，“父皇陪我去看杂耍吧？现在瓦肆正热闹，我听说……”
马车启动，从酒肆门口驶过，慢慢转入大街不见了。
酒肆门口的萧虞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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