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朔风如刀。
血与火的气息浸透了每一寸焦土。秦烈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从尸山血海中爬起来。
他身上的粗制皮甲早已破败不堪,被敌人的血和自己的血反复浸染,结成了暗红硬壳。
脸上新添了几道伤口,一道深可见骨,横过左额,皮肉外翻,此刻只是草草用烧红的铁烙过止了血,狰狞可怖。
唯有那双眼睛,比北地最冷的寒星还要亮,还要沉,燃烧着一种近乎兽类的求生欲和执着。
他不再是那个仅凭悍勇冲杀的山野猎户。残酷的战场教会了他如何更有效率地杀戮,如何在绝境中寻找生机,也淬炼出一种属于将领的决断。
他从最底层的步卒做起,凭着不要命的狠劲和对山林地形的天生敏锐,几次死里逃生,又几次带着小队奇袭得手,竟也渐渐在边军中挣出了一点名头,得了提拔,手下有了几十号敢跟他拼命的兄弟。
每当战事间隙,死寂笼罩营地,只有伤员的呻吟和远处野狼的嗥叫时,秦烈便会独自找个避风的角落,从贴身的最里层衣物中,摸出那枚已经摩挲得无比光滑、却始终未能完工的桃花木簪。
簪子很短,质地粗糙,雕工笨拙,那朵桃花只有个模糊的形状,花瓣边缘还残留着当初他失手割伤自己时染上的、早已变成暗褐色的血渍。
他握着这枚小小的木簪,粗糙的指腹一遍遍抚过那粗糙的纹路。眼前便不再是腥风血雨的战场,而是下溪镇苏宅里,那个临窗插花、周身沐浴在柔和光晕中的素影。
还有……她如今应该日益显怀的肚子。那里有他的骨血,一个流淌着他和她血液的孩子。
这个念头,像黑暗里唯一的一点火种,支撑着他熬过一次次致命的伤痛,从死神挥舞的镰刀下一次次踉跄着逃开。他想活下来。他必须活下来。
不是为了功成名就,而是为了……有朝一日,或许,能以一个稍微像样点的身份,回到她面前。
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交易,而是……以一个可以堂堂正正站在她身边、有资格亲手将这枚粗糙的簪子递给她、告诉她“这是我给你雕的”的身份。
他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甚至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接受。但这渺茫的希望,成了他在这炼狱里,唯一的止痛药和续命的东西。
每一次冲锋陷阵,他脑海里最后闪过的,不是功勋,不是封赏,而是那张清冷美丽的脸,和隐约想象中婴孩模糊的啼哭。
然后,他便会爆发出连自己都惊骇的凶悍,像一头被逼入绝境又心怀执念的孤狼,从尸堆中杀出一条血路。
簪子他还没送出去。但他一定要活着送出去。
……
下溪镇,苏宅。
时光在这里的流逝,似乎与北疆是两个世界。庭院深深,岁月静好。
苏挽月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行动渐渐不便,脸上却并无太多孕中的丰腴,反而因害喜和思虑,清减了些,越发显得下巴尖俏,唯有那双眼睛,因着将为人母,偶尔会流露出一丝极淡的、不同于以往算计的柔软。
梅如霜如今已是今非昔比。春闱提前,他一路过关斩将,竟真的高中状元,金榜题名,轰动乡里。朝廷已有任命下来,不日即将赴京任职。但他却以“恩人体弱待产,需略尽绵薄”为由,推迟了行程,依旧时常出入苏宅。
他褪去了昔日的青涩与落拓,身着锦袍,头戴玉冠,更显清贵俊雅,气度不凡。然而,每当他看到苏挽月扶着腰慢慢行走,或是因胎动微微蹙眉时,那份从容便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担忧与紧张。
他总是找各种理由留在她附近,或捧书陪读,或烹茶对弈,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她的身影,在她需要搭把手时,总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上前搀扶。
苏挽月对他的殷勤,并未明确拒绝,也未格外热络,依旧是那副淡淡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只是默许了他更近的陪伴和偶尔过于关切的举动。
府中下人如今对这位前途无量的状元郎更是恭敬有加,对他出入内院、甚至在夫人孕期贴身照料,也渐渐习以为常,视作某种心照不宣的“未来”。
这日,苏挽月正倚在暖阁的软榻上,小几上摆着一碟水灵灵的葡萄。她拈起一颗,慢慢剥着皮,阳光透过窗纱,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珠儿在一旁做着针线,室内静谧安详。
忽然,前院隐隐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下人压低的、惊惶的议论声。珠儿停下针线,蹙眉起身:“奴婢去看看。”
不多时,珠儿脸色有些发白地回来了,欲言又止。
“怎么了?”苏挽月将剥好的葡萄放入口中,抬眼问。
珠儿咬了咬唇,低声道:“夫人,外面……外面都在传,说北边……北边打了大败仗,死了好多人,好几个城池都丢了……还说,朝廷新提拔起来的一位很能打的年轻将军,在乱军里……失踪了,怕是……凶多吉少……” 她声音越来越小,偷偷觑着苏挽月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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