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王凤病逝的消息,如同一声闷雷在魏郡上空炸响,更在王莽心头掀起惊涛骇浪。那一瞬间,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长安方向的、无数道原本还带着忌惮和观望的目光,此刻骤然变得冰冷、审视,甚至……贪婪。
大树倾倒,猢狲未必散,但树下乘凉的人,却暴露在了烈日与风雨之下。
“少爷……”阿远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王大将军这一走,朝廷里……曲阳侯他们,岂不是更无法无天了?我们之前送去的那些弹劾奏章,还能管用吗?”
府内其他心腹官吏也纷纷看来,脸上写满了忧虑。王凤是王氏外戚的顶梁柱,也是王莽在朝中最有力的支持者。他的去世,让王莽这个“魏郡太守”的位置,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王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纷乱。他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露出丝毫慌乱。他是魏郡的主心骨,他若先乱了,下面的人心就散了。
他弯腰捡起掉落的笔,轻轻放在笔山上,动作看似从容,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刻意放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大将军薨逝,乃国之大殇,我等皆感悲痛。然,魏郡之事,乃朝廷之事,更是数十万魏郡百姓生死存亡之事!岂能因一人之去留而废弛?”
他站起身,走到厅堂中央,语气逐渐激昂:“我等在魏郡,疏通河道,加固堤防,安置流民,恢复生产,所做一切,上不负朝廷俸禄,下无愧黎民百姓!此乃堂堂正正之功业,非依附于某位权贵之私利!”
他目光如炬,看向长安方向,仿佛在对着无形的敌人宣战:“王莽行事,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纵使靠山已倒,我自行得正,坐得直!这魏郡的基业,是万千军民一滴汗一滴血筑成的,不是谁想拿走就能拿走的!”
这番话,既是对下属的安抚和激励,也是对他自己内心的坚定。他必须尽快完成从“依附者”到“自立者”的心态转变。
“传我命令!”王莽声音一肃,“魏郡一切政务,按既定方略进行,不得有误!堤坝加固,一日不可停!春耕抢种,一刻不可缓!治安巡查,一丝不可松!”
“诺!”见他如此镇定,下属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领命,各自忙碌去了。
厅内只剩下王莽和阿远。
“少爷,那我们……”阿远依旧担忧。
王莽沉吟片刻,眼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最终,能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王凤死了,我们在朝中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奥援,但也未必全是坏事。”
“哦?”阿远不解。
“至少,太后为了平衡朝局,防止王根一家独大,反而更需要我这个在地方上做出成绩、又与他有旧怨的‘孤臣’。”王莽分析道,“我们之前送去的弹劾奏章,在王凤活着的时候,可能被压下或淡化处理。但现在王凤死了,太后为了敲打、制衡王根,说不定会旧事重提,反而会更加重视我们提供的证据!”
阿远眼睛一亮:“少爷的意思是……危中有机?”
“没错!”王莽点头,“但我们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太后的心思上。我们必须让魏郡变得更重要,重要到朝廷不敢轻易动我,重要到即使王根想动我,也要掂量掂量后果!”
他所谓的“更重要”,就是拿出更亮眼的政绩,掌握更实在的筹码!
他立刻行动起来:
加速基建,打造样板工程:他亲自督战,将黄河堤坝的加固标准再次提高,要求关键地段必须达到“夯土包砖石”的标准,并将其命名为“安民堤”,立碑撰文,记录治水之功。他要将魏郡的水利工程,打造成一个足以震动朝野的政绩工程、样板工程!
推广农技,夯实经济基础:他将改进后的耧车、曲辕犁(根据记忆模糊复原简化版)在郡内大力推广,并组织老农交流选种、施肥经验,全力恢复和发展农业生产。他甚至开始规划利用黄河水资源,修建更系统的灌溉网络。
整饬武备,掌握武装力量:他以防范太平道余孽和流寇为由,加强了郡内兵卒的操练,并利用剿灭太平道死士缴获的武器和部分“想办法”筹措的经费,悄悄更新了一部分装备。这支力量,将是他安身立命的重要保障。
文化宣传,巩固民心舆论:他继续大力推行“健体舒心术”和卫生知识,并让人将魏郡抗灾、治水、发展生产的事迹编成歌谣、故事,在民间广泛传播,不断强化自己“王青天”、“断簪太守”的正面形象,将魏郡民心牢牢握在手中。
王莽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几乎不眠不休地投入到魏郡的建设中。他要抢时间,抢在王根的下一波攻势到来之前,将自己和魏郡打造成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一个月后,效果初显。
新加固的“安民堤”巍然屹立,经受住了几次春汛的考验,沿岸百姓交口称赞。春耕工作有条不紊,新式农具的推广使得播种效率大增,田野里重现生机。郡兵经过整训,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而王莽的声望在魏郡及周边地区,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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