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
任风若一口气堵在胸口,最终无奈地泄了气。
有人天生就是这般冷情冷性,如同山巅寒玉,再怎么捂也捂不热。
他懒得再在这件事上纠缠。
想起正事,他重新提起话头,语气也缓和下来:“欸,说正事。我半年前好说歹说送上来那个小女娃呢?你可是亲口答应过我,不会让她死在这上面的。她如今怎么样了?那要命的火毒,可压制住些了?”
李雪鸢体内的火毒似乎是先天所带,根深蒂固,霸道无比。
遍寻天下,或许也只有缥缈宗这至寒的冰湖以及独门的缥缈心法能勉强克制。
当初任风若磨破了嘴皮子,兰濯池都坚决不愿接手这个“麻烦”,最后还是他那久不出洞的师伯木鱼道人无明,不知为何突然从山洞里传出一句话来,兰濯池这才勉强点头,将人留了下来。
听到任风若急切的问话,兰濯池目光依旧平淡,他微微侧首,望向那片被浓雾与古木笼罩的寒冰湖方向,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轻声唤道:“哑仆?”
话音落下,仿佛从阴影中渗出来一般,一个穿着灰扑扑、毫无纹饰粗布衣衫的中年女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几步之外。
她面容粗糙,眼神却异常平静,对着兰濯池恭敬地比划了几个简洁的手势。
兰濯池这才转回头,看向一脸焦灼的任风若,语气平淡无波:“在寒冰湖里泡着。这次,已近三日。”
“什么?!”
任风若猛地从蒲团上弹起来,声音都变了调,“她才六岁!兰濯池!你把她扔进那能冻死人的湖里三天了?!她吃什么?喝什么?你这和谋杀有什么分别!”
兰濯池微微偏头,似乎不理解他为何如此大惊小怪,解释道:“她若饥渴,哑仆会按时送去清水与米粥。若实在承受不住寒意,她自己会爬上岸。既然她能坚持三日,便证明她承受得住。这于她祛除火毒、锤炼经脉而言,是必经之路,亦是好事。”
任风若被他这番理所当然、毫无情绪起伏的话噎得半晌说不出一个字,胸口剧烈起伏。
这要是换做他儿子被这么对待,他夫人非得跟他拼命不可!
他此刻真是悔青了肠子,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把这可怜的小丫头扔给了这个不通人情、没有半点温热气的“活菩萨”!
他再也坐不住,足尖一点,身法展动,几个起落便掠过湿滑的石径,飞快地落到那片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冰湖旁。
此处古木参天,枝桠扭曲交错,遮天蔽日,光线晦暗。
除了偶尔几声空灵的鸟鸣和细微的虫嘶,四周死寂得可怕。
只见偌大的湖面寒气氤氲,湖水呈现出一种刺骨的墨黑色。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浸在湖心,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双眼紧闭,嘴唇是骇人的青紫色,脸上不见一丝血色,小小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无尽的寒冷吞噬。
这就是兰濯池口中那轻描淡写的“无事”!
任风若心头火起,也顾不得那刺骨的寒意瞬间侵袭四肢百骸,纵身跳入湖中,冰冷的湖水激得他一个哆嗦。
他迅速靠近,一把将那几乎冻僵的小小身体捞了起来,抱在怀中。
“小丫头,小丫头?你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一边急切地呼唤,一边单掌抵住李雪鸢冰凉的后心,将精纯温和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试图驱散她体内可怕的寒气。
在内力的催动下,那几乎被冻僵的微弱脉象开始艰难地重新流转。
任风若仔细探查,惊讶地发现,这小丫头体内虽然寒气深重,但竟真的多了一股精纯幽寒的真气自行护住了心脉,而更令他震惊的是,那原本霸道炽烈、盘踞根深的火毒,竟真的被压制并消散了大半!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小女孩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气息十分微弱,但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
“任叔叔,”她声音细若游丝,却十分平稳,“我没事。”
此时,兰濯池双手负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踱步而来,白衣在晦暗的林间依旧醒目,仿佛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见到他过来,李雪鸢挣扎着从任风若温暖的怀抱里脱离,踉跄了一下,随即坚定地跪倒在兰濯池脚边冰冷潮湿的泥地上。
她仰起依旧苍白的小脸,声音稚嫩却清晰无比:“师傅,我已依照您的吩咐,在寒冰湖中坚持满三日。现在,我可以做您的徒弟了吗?”
任风风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兰濯池。
后者只是微微垂着那双过分疏离淡漠的长睫,神情慵懒如常。
“濯池?你、你竟真的愿意收徒?”
任风若的声音因惊讶而有些结巴。
他太了解这位老友了,这般厌恶与世俗产生牵绊的人,怎么会突然愿意收下一个徒弟?
“缥缈宗,”兰濯池的目光落在李雪鸢头顶,语气轻描淡写,“不能断在我这里。”
说罢,他竟纡尊降贵地微微俯身,从宽大的雪白袖袍中取出一根看似普通、却打磨得十分光滑的乌木发簪。
他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却异常沉稳,伸手将李雪鸢湿漉漉贴在脸颊脖颈的乱发拢起,略显生疏地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木簪固定住。
“从今日起,你便是缥缈宗第七代传人。”
他宣布道,声音依旧平淡。
然而,说完这句,他微微顿了一下,似乎才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任风若听得直接抬手扶额,简直哭笑不得。
不愧是他兰濯池!
和一个孩子在山上相处了半年,都要行拜师礼了,居然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
李雪鸢垂着眼眸,姿态依旧乖顺无比,轻声回答:“回师父,弟子名叫李雪鸢。”
兰濯池闻言,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李雪鸢……太过柔弱,与武道不合,亦不似我缥缈宗门人。”
“喂!这可是人家父母取的名字!”
任风若忍不住在一旁插嘴,看不惯他这霸道专断的样子。
偏偏李雪鸢顺从得不可思议,她小小的身子跪在泥地里,仰着头,用稚嫩却认真的声音道:“请师傅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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