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鸢挑挑眉。
好听的话谁不喜欢听?
更何况这拍马屁般的奉承话从一向持重端方的卿子栩口中说出来,竟丝毫不显得矫揉造作,反倒透着一股情真意切的味道。
“哦?”
她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知道我来这妙灵山庄,是要做什么吗?”
卿子栩略微沉吟,思绪清晰:“白日之事,处处透着古怪。那假扮你之人,看似疯癫,但是似乎知道不少内情,却未说完便被阎家姑侄强行打断、捂嘴拖下。而被推出来顶下所有罪责的阎书棠,全程不发一言,近乎麻木地任由他兄长将一切罪名安在他身上……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况且,就凭他一人,当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盗取如此之多、来自天南地北的江湖重宝吗?还有那百鬼教,虽然行事向来癫狂不合常理,可怎么会如此巧合,他们设下大阵想要围杀的目标,恰好就是今日要来妙灵山庄讨要说法的失主们?这未免太过刻意。”
卿子栩抬眸,目光清亮地望向李雪鸢:“这其中疑点重重,绝非表面看去那么简单。我想着你既然化名‘石渊’来搅这趟浑水,自然有你的目的。白日事情未能彻底分明,以你的性子,今夜必然还会再来这妙灵山庄一探究竟。所以,”他语气微顿,“我便想来这里碰碰运气,看能否等到你。”
说到这儿,他语气不自觉地放轻,流露出一种莫名的、近乎少年般的雀跃,低声道:“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呵,”李雪鸢忍不住笑出声,笑他这般大家公子竟不知江湖险恶,“这叫什么运气?我要去探查的事情,可是危险得很。你虽已初入金刚境,但境界未稳,气机流转间尚有滞涩。若真要随我一道,只怕会有性命之忧。若是到了生死关头,我可不一定腾得出手来救你。好好一个江湖上冉冉升起的新星,若是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莫名其妙陨落了,这也叫运气好吗?”
她本意是吓唬他,让他知难而退。
不料卿子栩闻言,非但不惧,心中反而一暖,眼中柔情更甚,几乎要溢出来:“阿鸢,你……你这是在担心我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
李雪鸢:“……?”
不是,他是从哪句话哪个字眼里听出她在担心他了?
这人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有点问题?
“阿鸢,你放心,”不等她反驳,卿子栩便语气认真地继续说道,神色郑重其事,“我绝不会拖累你的。你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便是。若真到了生死攸关的境地,”他目光坚定,一字一句道,“便是我万劫不复,也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李雪鸢心中哂笑,若真遇到连她都应付不来的危险,就算有十个八个卿子栩挡在前面死透了,那估计也是没什么用的。
罢了,懒得再多费口舌。
“行吧,”她摆摆手,一副随你便的样子,“你若非要跟着,动作就麻利些,跟紧了。要是跟丢了,我可不会回头找你。”
话音未落,她身形微动,如同融入夜风的轻烟,瞬间便已消失在原处,只余墙头一片微微晃动的瓦片轻响。
卿子栩不敢怠慢,立刻提起全身真气,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如一道离弦之箭,迅速追着那道几乎看不见的影子而去。
————
夜色如墨,将白日的喧嚣彻底吞没。
妙灵山庄沉寂下来,唯有风声掠过飞檐,发出细微的呜咽。
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轻盈地掠过高墙,落在院内一株古树的阴影里,动作悄无声息。
几乎在她身影没入阴影的同时,另一道更为颀长挺拔的身影也悄无声息地越墙而入,落在不远处的假山之后,气息收敛得极好,唯有月光偶尔掠过他清冷的眉眼,映出卿子栩沉静的面容。
他远远缀着前方那道灵动的黑影。
李雪鸢显然对山庄的布局极为熟悉。
她并未在那些华丽的楼阁殿宇间停留,而是借着阴影的掩护,径直朝着山庄后方一处偏僻的、看似荒废的院落潜去。
卿子栩紧随其后,心中疑窦渐生,此地怎么看都不像设有地牢之所。
那院落中有一口枯井,井口被半枯的藤蔓遮掩。
只见李雪鸢在井边蹲下,手指在井沿内侧仔细摸索着。
片刻,她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井壁内侧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紧接着,旁边一面爬满青苔、看似实心的石墙竟无声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淡淡霉味的气息顿时从内里涌出。
李雪鸢毫不犹豫,身形一闪便没入其中。
卿子栩眸光一凝,不再隐藏,迅疾掠至那暗道入口前。他略一迟疑,也俯身钻了进去。
入口在他身后悄然闭合,将最后一丝月光隔绝在外。
眼前是一条仅凭壁上零星镶嵌的、散发着微弱萤石的幽深甬道,石阶陡峭向下,深不见底。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潮气、尘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不安的铁锈味和腐朽气息。
两人一前一后,默契地保持着数步的距离,沿着冰冷的石阶缓缓向下。
唯有彼此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在死寂的通道中隐约可辨。
越往下走,空间愈发开阔,但那阴冷压抑的感觉却越来越重。
两侧开始出现粗铁栅栏隔出的囚室,大多空置着,里面堆着些枯草杂物,蛛网遍布。
终于,在转过一个弯后,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和人声。壁上插着燃烧的火把,光线摇曳,将人影拉得诡长。
他们隐身在通道尽头的一处巨大石柱阴影里,屏息向内望去。
只见几名山庄护卫打扮的人正围着一间显然特殊加固的牢房。
那牢房铁栏更粗,门上锁链也更为复杂。
牢房内,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蜷缩在角落的草堆里,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一名中年管家模样的人正不耐烦地用刀鞘敲打着铁栏,发出刺耳的哐哐声:“最后问你一次,你假扮天下第一潜入我们山庄,到底有何目的?”
牢中那人似乎被这声响惊动,极其艰难地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微弱而沙哑的冷笑,“我敢说,你敢听吗?叫你们老庄主来见我,我只和他说实话。”
这人正是白日里那个易容成她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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