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我从来没有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爷爷闭着眼睛靠在车背上面，面如死灰沉寂。只要道路稍有颠簸，爷爷就会磕碰，我小心翼翼地伸手按住他的腿，一点一点把他的身子给扶正。
燕至沉默的看着我，几次三番的想要开口说话却又全都欲言又止，最后他只好作罢。
“虽然那地方灵气少了一大半，但是不出几年，咱们家还是能富裕起来的。”我爸开着车，翻来覆去还是那么几句话，“那地方本来也妨害点穴的风水先生，小满你得看开一些，这是你爷爷的命。”
命？
他前面说什么其实我都没有听见，但是他说最后一句话，我全都听见了。
什么是‘这是我爷爷的命’？
我眼珠子缓缓动了一下，隔着后视镜死死的盯住他的眼睛，我爸被我盯得发毛，有些不太自在的移开视线。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打算就此结束这个话题，咬着牙问他，“难道我爷爷就该死吗？难道他就该为我们牺牲吗？”
我爸眼神飘忽着，有些结巴的开口说，“你，你要怪就怪吴老三还有吴梦熊，要是没有他们俩，你爷爷也不会现在就死。”
我嘴里突然蹦出这两个字，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骂谁，“畜生。”
“对，他们是畜生！”也不知道我爸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他连连点头说，“所以你得为你爷爷报仇，不能让你爷爷白死知道吗？”
“你也是畜生。”
他扶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顿，然后说，“我知道你爷爷走了，你心里伤心。但我是你爸，你这孩子迁怒我也没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回去，给你爷准备后事。”
我爷就没死准备什么后事？就算是他真的被黑白无常给带走了，我也要从阴曹地府把他给拉回来！
该死的人还活着，我爷就不该死。
刚发到家门口，我爸就推开车门踉跄地跑了下去，然后扑通一声对着屋门口跪了下来。
他扯着嗓子就跟哭丧似的大声喊，“我的老妈妈哎，儿子不孝，没护好爸爸，他、他走了！！！”
我跟燕至刚把我爷给费劲巴拉的抬下来，见到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那股子怒火顿时轰隆一声冲到了天灵盖。
我嘱咐燕至把我爷爷给背进屋，然后抬起腿对着我爸的后背就是一脚。
他猝不及防的被我给踹了个大马趴，反应过来就要爬起来骂我。
我率先一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你装什么火山孝子？你他妈给谁哭丧呢？”
“我看你才是不孝女，你爷都走了你就不能让他安安生生的走吗？你先整啥幺蛾子？你今天能踹我明天就能杀了我，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你不仁不义只贪图那么点利益，连自己亲爹的死活都不管，你嘴上说的好听，实际干的事儿全他妈都是猪狗不如的事儿，你算我哪门子爹？我有你这么个爹，就是投胎的时候没开眼，倒他妈八辈子血霉！”
“我爷爷这辈子行得正坐得端，为人堂堂正正，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倒灶的东西！你真给赖家丢脸！”
我就跟发了疯似地，指着他的鼻子尖儿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才是个逆子！我爷都出事了，你还惦记着埋尸骨，难道在你眼里死人比活人重要？荣华富贵比你亲爹的性命都重要？”
“你这种人要是都能富贵，那真是老天爷瞎了眼！赖宝庆你给我等着，就算是我把祖宗尸骨给挖出来，你都别想做你的春秋大梦！”
我爸被我给骂懵了，他听到我最后一句话彻底大怒，扬起巴掌就要朝着我打过来，“你！你这个畜生！挖你太爷太奶的坟地就是跟你自己过不去！你以为你能落到什么好处？”
但是他的巴掌没有落下来就被人给截住了，我奶奶死死攥住他的手。
见到我奶奶之后，我爸不敢再造次，赶紧把手给缩了回来。
他看着我奶奶，憋屈的眼泪都下来了，“妈，我，我爸没了。”
“吵什么吵？”我奶奶看着他的眼睛，佯装镇定地说，“你爸都走了，你还这么吵，你是想让他走都不安生吗？”
“妈，我没有想吵，是你这个好孙女动手踹我。中华上下五千年，哪儿有闺女打爹的？”我爸小声说，“她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别人要伤害小满，难道你这个当爹的还要欺负她吗？”
“我……就她这暴脾气谁欺负得了她？”我爸说，“我先去镇上殡葬店给我爸订口棺材，现在天气这么热，得赶紧给我爸安排后事。”
我奶奶没有说话，看着我爸往外走，她又说，“你媳妇儿带着孩子不知道去哪儿了，你回来的时候顺路去你老丈人家找找她吧。”
“知道了，妈。”
我爸这边前脚刚走，我奶奶就有些撑不住的往后踉跄了几步，整个人瞬间都老了十岁不止。
我赶紧上前搀扶住她，我奶奶的眼泪欻的就落了下来，“小满，这个家你爸撑不起来，你可一定要挺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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